周时川说:“贺霖,别骗自己,就你不行。”
贺霖的眼角变得猩红。又是这句话。他知道周时川和许一柠有超越旁人的默契,可同样的话一前一后从他们的嘴里说出来,他仿佛在被一枪毙命的基础上,又被打了一枪,鞭尸。
可周时川有什么资格说这样的话?就凭他已经是许一柠的前男友?
贺霖眸光沉沉,他自动屏蔽周时川的话。周时川以后不会再出现在许一柠的生活中,彻底成为过去式,他为什么要听一个过去式说的话?即便作为兄弟也不行。
他唯一一次对不起周时川,是上次瞒着周时川来南城对许一柠表白心迹。
他知道自己该死,回宣城后,他也知道周时川要找他算账,架也打了,狠话也说了,但他不打算改。
周时川又怎会不了解他?若能轻易放弃,他就不会跟自己拧了这么久,最后还不是要承认他在许一柠这里栽了,并且是早就栽了。
他只是还有一点道德,压制着自己不会再插足他们。谁知他们竟然会分手呢?
既然周时川守不住,那就别怪他有所行动。
他不觉得自己有错。他也不打算像之前那样,躲在角落里像患伤风一样,痛苦地看着许一柠。
就像周时川说的,他来跟他做切割。过往是过往,以后是以后。
在许一柠这件事上,他们都有自己的立场,他们都不会退避。所以也不必说服对方,更不必强迫对方认同。
贺霖不认为他现在是跟周时川反目成仇,他相信周时川和他是一样的想法。
他们不会决裂,也永远不到那地步。只是合久必分,各走各路,各有征途。
贺霖认为自己必须走这一步,许一柠会看到,他不是她想象的那种利益至上,毫无廉耻的人。
如果要舍弃些什么才配堂堂正正出现在她面前,他愿意这么做,甚至主动去做。
贺霖收起思绪,单手插进裤袋,神色已恢复,声音里一点起伏都没有,“周时川,我退出cL。”
周时川尽管早就猜到,但亲耳听贺霖说出来,心里还是微微震了一下。但他同样理智,在商言商,走到这一步,他不会退缩。
他问贺霖:“你想怎么分?”既然贺霖单方面退出,该算的要算,该赔的也要赔。
他是设想过的,未来的某一天绝对会发生这事,只是没想到,提前了这么多,甚至连原因都是他们未曾想过的。
他了解贺霖。贺霖在想要的东西上面从来不手软。他已经做好准备,要跟贺霖斗到底。
然而让周时川意料不到的是,贺霖的眉眼竟然罕见地弯了一下,有没有笑意他看不清,但没有丝毫的桀骜不驯。
他很平静地说:“我提前离席,cL以后就拜托你了。”
一点犹豫都没有,更不见算计。
周时川震撼得说不出话来。贺霖在打什么主意?他绝对不会这么轻易就放下cL。毕竟是一手创立起来的公司,熬过了最艰难的几年,如今的发展不可同日而语。
可贺霖说不要。那个在资本场上逼得人无路可走的贺霖,竟然说不要他亲手打造的cL,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周时川显然不信:“贺霖,我不知道你要玩什么阳谋阴谋,cL的所有你都很清楚,我也是。你如果打着毁了它的主意,我劝你最好想清楚。”
贺霖这时才拧紧眉,“阿川,我或许不是什么好人,但cL走到今天,你见我对它动过手吗?我是生意人,我就算把它高价卖了,也不会为了对付你而毁了它。难道我付出的心血是白付出吗?你信也好,不信也罢,这两天律师会找你,我已经交代过,你想怎么做都可以,我这边无条件配合。”
意思是,他可以一分钱都不要,把cL拱手相让。
如果周时川是那种不讲信义的人,完全可以趁这机会彻底吞了cL,以最低的成本将贺霖一脚踹出去,以后再也没有他的事。
只是周时川想不到贺霖能放手得这么彻底。
好一会儿,周时川才苦笑。
因为许一柠,贺霖想斩断所有跟他的关联。他可以用任何身份接近许一柠,却不会再用周时川的好兄弟,周时川的合伙人这样的身份。
就像许一柠当初为了保护周时川,让他退出贺霖的项目一样。
越纯粹越在意。
周时川不得不重新审视贺霖。本以为他对许一柠只是惦记上了,却估算不到,这哪里只是惦记,分明是情根深种。
当兄弟这么多年,他从未见过贺霖做这样不理智的事。可这一刻他不仅做了,他还连回报都不求,只求一个机会。
从前贺霖笑话他舔狗,现在贺霖却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胜过所有人。
许一柠对他的影响,不知不觉间竟然这么深。
周时川的心紧紧揪着。难受、嫉妒、仓惶、惆怅种种情绪上头,复杂得差点让他喘不过气来。
“你想好了?”他问贺霖。
“不然不会来见你。”贺霖把烟递过去。
他们无语地吸着烟,吞云吐雾间仿佛回到那年,他们在宿舍的阳台上,喝着啤酒说要干一番事业,那时雄心壮志,那时不知天高地厚。
多少次闹掰也没真掰,多少次走在人生的十字路口,多少次想狠狠心放弃,却也一路荆棘地闯过来了。
“我不会祝福你。”周时川晦涩地说。纵然他已经没有资格站在许一柠身旁。
“我知道。你就算像我一样阴湿,我也不放手。”贺霖只知道,他认准了目标就会去追,落子无悔。
兄弟也许还是兄弟,谁说得清呢。未来没有人知道,他们也不过走好脚下这一步而已。
像许一柠说的,遇见了,就不想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