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墨居里,萝兰把床帐放下,转身看着坐在书案前的李氏轻声道,“侧妃还不休息吗?”
李氏揉了揉额头,“听到什么消息没有?”
“没有,只除了奴婢傍晚与您说的就再没有了。金妈妈还特意打发了小丫头去府里走走,尤其是静安园和西偏院那边,都没有太新的消息。”
“金妈妈回去之前,你交待好了?”
李氏院里的管事金妈妈与其他人一样,没有特殊的事晚上是回后街自己家的。
“是,金妈妈说她心里有数,明天会让她那小孙子跑一趟。”
李氏点了点头,实是不知道孟绮又是因什么原因被王爷禁了足。一定是在诚王府闯了祸让王爷丢了脸,但这个祸应该不会对诚王府造成什么损失或是带来什么影响,不然那边一准来人,或是王爷回来后就安排人再去诚王府的,若不是她想的那样,会是什么呢?
萝兰收拾着书案上的杂物,“您也不必多想了,王妃既然被王爷禁了足,您明天就不必起早去请安了。哎,难为王爷,三天两头地为王妃收拾烂摊子。”
“王爷倒是为她撑场面,也得立得起来。只是这次禁足着实奇怪。”
“哦?您这话是什么意思?”萝兰拨了拨油芯。
“你想想,若犯的是小错,王爷怎么会在怀南侯府二小姐出嫁的头一就把王妃禁了足。或若是犯的大错,王爷禁王妃的足,只说不可以出二门,却不是说不可以出静安园。这叫什么禁足?平日里,王妃只要不进宫去,也是在二门以内的,除了上次耍酒疯和参加大少爷乔迁宴,王妃可是只去外院两回呀。”
萝兰倒没想到这层,“是呀,究竟是什么呢?只您也不必着急,想着消息一定会传回来的,到时候咱们再做下步打算也就是了。”
李氏点了点头,没寻到原因,她自然不会轻举妄动,“你明天再去安排一下,后天或是再过一天,我要见他,总要弄明白才成。”
萝兰应声是,“会不会见的太勤了?那位也是个油滑的。”
“没办法,咱们在内宅,想出去一次太难了,不通过他是万万不成的,先见一面吧。”
李氏看着萝兰走了出去,吹熄了烛火走到窗边,透着绡纱看着外头。今天的月色很好,月光洒满小院,让她想起在宫里刚刚被调到王爷身边的时候。
初见那个一脸温和笑意的少年,她那个时候是铁了心跟在他身边的,尤其是因着自己侍候的精心又没有二心,待到为王爷选暖床宫女时,莲妃娘娘点了她。
她还记得那夜,被那个少年拥在怀里,那种心安与悸动,狂喜与幸福......
李氏狠狠地闭了眼睛,一切都回不去了,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不过造化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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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嫣阁里,吴氏打着哈欠,“告诉奶娘,晚上给我警醒着些,若是要我瞧见她打瞌睡,小心她的差事。”
金枝一边为着吴氏捶着肩膀一边道“您放心,虽然大夫说没关系,但大小姐可咱们的命根子,她们自是知道轻重。”
“王爷那里得信了吗?”
“得了,奴婢亲自与张公公说的,只王爷先是去诚王府,回来又与王妃生气,傍晚的时候又出去了,怕是今天没有时间来瞧大小姐了。”
“又出去了?难不成是去诚王府赔礼道歉去了?”吴氏声音里有着幸灾乐祸。
金枝也笑道,“不会吧,那得闯多大的祸呀,连明天都等不得。”
“嗯,她哪次不是闯的叫咱们掉眼珠子的祸,瞧热闹就是了。”
“奴婢倒是瞧着王妃因着林侧妃今日带着大少爷回林家不高兴呢,难不成就着这个由头发作?”
“那也不该在诚王爷家发作,定是有其他原因,不管了,不关咱们的事。”
金枝笑道,“是,您现在的应对是最好不过的,说几句好话就能得了好处,她有个什么又不与咱们相干。且因着您的刻意,王妃并没有心思放咱们身上,由着林侧妃做那出头鸟就是了。”
吴氏微微一笑,“正是这个理,原我以前怎么没想那么多,还是张女史有几分本事。”
金枝听她提起张女史,想了想小心地道,“只上回的事后,王妃根本没给张女史派一点活计,连着两次都是把李女史带在身边。您继续与张女史走的这样近,会不会......”
“怕什么?再说了也不是张女史不做,是她不给派,而且上回宫里的事,张女史也说与咱们听了,并不是她的原因,只是王妃找她做了出气筒罢了。咱们现在也离不得她,你瞧她这几次出的主意,哪次咱们不受益,又得了好又得了银子。还有,若是王妃不高兴我与张女史走得近,早就敲打我了。”
金枝看着吴氏不以为意的样子,明智地选择不再接这个话题,“那大小姐的事,您准备与王爷说吗?”
“说呀,自然要说的,都知道咱们大小姐与爱华公主交好,这样长脸的事,若不是张女史提醒我,我都想不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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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绮到了碧波堂的时候,宋承泽刚刚放下筷子。
“要不要来些?”
孟绮摇了摇头,元冬却接话道,“王妃多少吃些吧,您从诚王府回来就什么也没吃。”
孟绮道,“不必,实是没什么胃口。”
宋承泽听得这话,坐在她对面喝了口茶,看着下人们都退了出去,轻声道,“对不住,叫你受委屈了。”
孟绮抬头看他,“我知道王爷也不想,只是当时被架在那里,如果您不应下来,不说端王妃,就是诚王妃都会再说什么的。”
宋承泽眯着眼睛,“我也分析了,这里面不仅仅是二嫂一个人犯了混,一定是做了五嫂的马前卒。”
“而且还是不用许以利益的马前卒。”孟绮轻蔑一笑。
“二嫂今天为何这样针对你的事,我已让他们去查了。”
“并不是这样简单,从我第一次在宫里与她见面,她就处处针对我,但那应该是贵妃的意思或是端王爷授意的,只今天她的表现怕是出自她的本心。”
宋承泽点了点头,“没错,你与孟芝走后,二哥很生气,他一点也没给二嫂面子,把她扯到一边,我甚至瞧见她抹眼睛。可就是这样,待你与孟芝回来后,她依然在五嫂没开口之前说出那些话,让我不得不应下。”
说到这时里,宋承泽正视着孟绮,“现在想想,我不应该答应的,对不起,让你不能明天为你姐姐送嫁。”
宋承泽傍晚的时候特意去了铁铺,就这样事单独与周钰说明,他让周钰明天与孟绾解释一下孟绮没去送嫁。当然具体原因他不会全盘托出,只是让周钰告诉孟绾,孟绮是身不由己的,并不是她有意在她成亲的前一天惹出事端来。只这些,宋承泽并不打算告诉孟绮,原本将她禁足,就是他的错,是他能力不足,他还需要强大。
孟绮摇了摇头,“我知道您做这个决定也是不得已,当时若您不按着端王妃的话来,怕是诚王爷会提出对您更不利的建议。”
“哦?你猜到了?”
“一半一半,因为从孟芝住处出来时,诚王妃去了,她与孟芝说了好半天的话。孟芝再站在八角亭时,总是寻机会瞧我,且眼神中带着担忧还有无奈。我那时就在想,定是诚王妃交待她什么,诚王妃一定会想到您要弥补,怕是会提出什么苛刻的条件来。不管是什么条件,总不会如我被禁足来得更简单。”
宋承泽呼出一口气来,“没错,我最近在做的一件事倒是牵扯到了五哥,怕是他瞧出什么端倪了。”
孟绮摆着手里的水杯,“这样很好,与孟芝搭上话,之后就可以由着二姐姐在中间传话,最是安全不过的。”
宋承泽听她提起孟绾,看着她飞快地转动着水杯的双手,他知道真正让孟绮难受的是不能回去为孟绾送嫁。
宋承泽先是按住了被孟绮转动的杯子,然后一只大手握住了那只小手。
孟绮一愣,脸颊腾地就红了,她不知道宋承泽是何意,只低着头看着两人相握的手。不,应该说是自己被包裹的手。
宋承泽的手很大,指节分明,肌肤光滑,线条流畅,指甲修的干干净净,透着健康的红润。前世,她虽然与宋承泽有过肌肤之亲,但除去具体的感观外,她对他其他身体部位一点都不了解,确切地说根本不屑去关注。
现在看来,宋承泽不但有一张人神共愤的脸,更有一双精雕细琢的手。孟绮静静地看着,她奇怪自己忽然间的慌乱居然不见了。她细细地瞧着宋承泽的手,甚至想伸出自己的另一只手去数一数他的指节纹。
宋承泽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握住了孟绮的手,她飞快地转动着杯子在他眼里居然一点也不觉得烦心,似乎还很欣赏那杯子转动时被烛火映出的光影。
许是为了参加诚王妃的生辰,孟绮今天染了指甲,淡粉的颜色伴着浅蓝的杯子,说不出的和谐好看。
看着被自己的手包裹的小手老实在呆在掌中,宋承泽觉得自己某个地方好似被什么涨满了,要溢出来的般。他不能再由着安静的气氛继续,因为他的脑海中出现的已不是他平日里想的画面了。
“对不起,不能让你明天为你二姐姐送嫁了。”
孟绮正专注地看着宋承泽的手,听得这一句,突然觉得委屈,一滴泪滴落到宋承泽的手上,又从两人交握的缝隙流到自己手上。
“都给我等着,这些个我必会要一件件讨回来。”孟绮狠声道。
“我答应你,必会有让你讨回一天。”宋承泽说完抬头去看孟绮,孟绮也抬起头来,两人的手依然交握着,视线交汇,眼神中有着说不出的情绪浓浓地交织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