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传来两声锣响和两道梆子声,元冬拿出银剪刀拨了拨烛芯,把那燃烬的一截剪掉。
“王妃,亥时了,您还不休息吗?”
孟绮揉了揉酸胀的眼睛,看着又被她图图画画的几张纸,只觉得怎么这么多事等着她。
前世她嫁进瑞王府好似从来没有这么从事,整日里只管着顺着心情就好。而因着她每次进宫都会弄出点小风波,怕是皇后也不想让多进宫,更别提宋承泽了。所以,她觉得每日里无聊的很。那个时候娘已经去世,怀南侯府里是大嫂掌家,她自然不喜欢回去。而宋承泽好似对她在王府如何都无所谓,只一点,不许随便出去,叫人把二门看的死死的,这让她越发无聊。前世成婚后,除去在宫中和孟家见过洪哲,就是借口去寺里见过他了。
她已然确定张女史是景王府的人,这样看来,前世她与洪哲的“偶遇”根本就是有意的了。
孟绮把那几张纸轻轻叠好,“王爷回碧波堂了吗?”
元冬摇了摇头,“汪公公一直叫小春子瞧着,若是王爷直接回碧波堂立马来报您。”
“刚刚胡昌盛是怎么说的来着?”
“胡昌盛说王爷今天有事要与幕僚商议,让王妃先歇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孟绮明白,宋承泽断不会因为自己没提前告诉她母亲的生辰不高兴,他只是因为从别人口里知道这件事而有些生气。
早知道会这样,她前两天就说了。可她是真的没把这件事当成一回事。先不说并不是哪家王妃娘家人生辰王爷都要去的。就拿那诚王,去年诚王妃母亲整寿他都没去,好似因为诚王妃处置一个小姑娘惹了诚王不快。况且,她与宋承泽在外头人看来还是这样一副模样,宋承泽不回去更加有利于他们的布置。
尤其是那天宋承泽明明白白答应了自己的约定,所以,孟绮现在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以宋承泽为先的,只要能帮得上他,她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性。
从寒苑回来这几天,脑袋都要被她想出个洞来了,画了多少张纸,只为把前世今生的一些联系起来。想着她多想出来一些,宋承泽就少费一些功夫。
所以,她是真的没故意要瞒着宋承泽这件事,而她原本也是打算今天与他说的,却没想宋承泽却先知道了。
“王妃,还等吗?”
“你让元月带着谷雨去二门处走一趟,不必避着人,若有人搭话就说想瞧瞧王爷什么时候回来,也不必待太长时间。”
元冬知道这是王妃又要做给别人瞧,点了点头。
一炷香后,元月进来回复,“奴婢让谷雨与守二门的婆子聊天,奴婢就沿着二门附近走了一个来回。并没有瞧见什么人,其他院子里也没有人去探王爷的行踪。待奴婢觉得时间差不多想要转回二门处时,瞧见一个人裹得严严实实地好似从西偏院那边回来,还头上都带的头巾。”元月道。
西偏院离二门的垂花门处不远,这也是方便那些太监去外院。
“看不出是谁?”孟绮问。
“看不出来,起初也没在意,还以为是西偏院的哪位公公巡夜回来。”
瑞王府晚上也是要巡夜,他们都是几人一组跟着更夫一起绕着王府走一圈。
“不是?”元冬问。
“当然不是,现在都春天了,哪里那样冷了,做什么还把自己包的那样严实,一看就不是干好事去的,而且偏偏是打完二更之后出来的,这不就是避着人嘛。”
“看到往哪里去了?”孟绮冷声问。
“具体去哪个院子没瞧见,但是往东边去了。”元月道。
东边?这可不好找了,那几位侧妃,庶妃和姨娘可都是住在东边,还有东偏院都在东边。
“能不能看出来是男人还是女子?”孟绮又问。
“走的很快,是顺着小径走的,身量瞧不清楚,但奴婢感觉应该是女的。奴婢原想跟上去瞧瞧,可想着王妃这边安排的事重要,又怕打草惊蛇。”
孟绮点了点头,“你没跟上去是对的,元冬,你明天去找汪成海,把今天元月发现的事告诉他,看看能不能查出来今天晚上这个时间谁不在屋子里。”
元冬点了点头,“是,奴婢明白。”
孟绮知道宋承泽怕是不会回内宅了,想着明天要回怀南侯府,已经三个多月没见王氏了,她一定要以一个很好的状态见娘才是。索性吩咐元冬侍候自己洗漱休息。
虽然事情很多,但孟绮睡的还好,也许是马上能见到王氏让她心情格外的好。
第二天,元冬听到帐子里有动静,掀开帐缦道,“王爷昨天子时回来的,歇息在西屋了,今天一早就出去舞剑去了。”
孟绮正伸着懒腰的手一顿,回来了?“为何不叫我?”
“王爷不让奴婢叫您,说有什么话今天说也是一样的。王妃,素心已让小厨房上备王爷的早膳了。”
孟绮点了点头,加快了手上的速度,待到洗漱完毕,外头传王爷回来了。
宋承泽进得屋来,孟绮笑盈盈地递上润湿的巾帕,“虽说春天了,可风依旧凉,这个时候反倒比冬日里更容易叫人害病,王爷舞完剑一身的汗,好歹裹件厚实的斗篷往回来。”
宋承泽接过帕子擦了把脸,“无碍,我这习惯都坚持好多年了。”看着桌子上已摆了早膳,回头把帕子扔给胡昌盛,“去告诉张德成,把车备好,本王与王妃吃过早膳就出发。”
孟绮心里一突,宋承泽什么意思?他这是要陪着自己回孟家吗?
看着宋承泽坐了下去,等着她吃饭的样子,孟绮没再多问。
待到两人吃过饭,孟绮想了想道,“我娘的生辰并不是我有意要瞒着王爷,实是没有机会与您说。原本也是想着昨天晚上与您说的,却不想您先一步知道了。”
宋承泽喝了口茶嗯了一声,“若是知道的早些倒是可以去母妃那里看看能不能讨得到更加衬心的,只是昨儿才知道,进宫里来不及。那对珍珠是极难得的,想必世子夫人会喜欢的。”
孟绮听着宋承泽好似平静的语气,但话里的意思却是在埋怨她了。
她不能让两人之间有任何疙瘩,特别是在一切向好的时候,有什么话一定要在知道之后就说明白,至于解释之后被不被理解,接受不接受那就不是她的问题了。
“我之所以没与您说,一是没寻到好的机会。二是依着咱们现在的情形,您不知道甚至不去会更让外头人相信咱们制造出的假象。”
宋承泽听着孟绮极快速地说完后,一双眼睛定定地瞧着自己,急迫的样子,忽然心中就释然了。自己这是怎么了,早知道晚知道乃至不知道又有什么打紧,他相信不管孟绮出于什么心理,她一定会想得周全,也一定会按最有利于他们的计划去安排。
自己既然已答应她那个约定,就应该百分百的相信她,况且自她进门这几件事,哪一件不是按她说的那样完成的极漂亮。
“我知道,昨天晚上与他们商议事项太迟了,回来的晚。”宋承泽想了想压低了声音道,“是关于重新布置宫里暗线的事。”
孟绮了然,“钟大那条不能用了?”
“嗯,他能把东西安全送出来已是不易了,再用就会暴露了,他们盯我这条暗线看来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件事,有时间我再与你慢慢说。”
宋承泽对这件事是真的感谢孟绮,若不是孟绮让汪成海去与钟大接头,那么被暴露的这件事他们还真没发现,那两位也真是好耐心,就那样盯着,瞧着等着自己这条暗线暴露出来。
“那您今天……”孟绮问。
“我送你去怀南侯府。”宋承泽一边说一边盯着孟绮看。
孟绮对他这个决定非常惊讶,她一时倒不知道要以怎么样一副面孔应对,是高兴还是无措,是紧张还是不愿?
看着宋承泽那深邃的眼睛,孟绮几乎是一瞬间就带上了有些兴奋的表情,“可以吗?我是想着早些回去的,不会耽误王爷上朝吗?”
宋承泽看着小姑娘表情的微变化,淡淡一笑,“不会,虽然不顺路,就像你说的,咱们早些走就是了。只我不能亲自去与世子夫人请安,你还要与她老人家解释一二。”
孟绮知道,宋承泽是王爷,虽说是去岳家,也得整个侯府的出来迎接,再按着礼数接待,一套流程下来即繁琐又耽误时间,且她还真不想让宋承泽去孟家,她实是不想看到祖父那探究的表情还有父亲一准讨好的样子。
“王爷能亲自送我回去已然可以了,我娘一准高兴。”
“哦?为何我送你回去,世子夫人就高兴。”
“还不,我嫁进来这三个多月,一次也没回去过,还总是闹出这样那样的笑话叫她糟心。知道您送我回去,她就可以放心了,她就知道其实你对我并不象,并不象……”孟绮说到这里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再说,有些着急地看宋承泽。
宋承泽看着孟绮红着脸急急地解释的样子,“我知道,你只是太高兴了。”
高兴?孟绮想着,也许吧,一定是的,虽然对外装出不受宠爱的样子,可今天若是他能送自己回去,别人的想法她是一点不在意,只娘瞧见了高兴是最重要的。
宋承泽站了起来,“再说我今天送你回去,还不是看在你昨天晚上打发丫头在二门处巴巴等我,早上又做了一桌子早膳,我总要给你些体面不是。”
孟绮听得这话扑哧一乐,眉眼弯弯的样子好看极了。
胡昌盛拿着宋承泽的衣服在门口等着,孟绮指了指内室,“你侍候王爷更衣。王爷,我去西屋。”
宋承泽点了点头,大步走向内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