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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毗三人带着沉甸甸的任务退下,书房内重归安静。

陆恒并未立刻休息,他唤来了亲兵。

“去请公达先生过来。”

不多时,荀攸步履沉稳地走了进来,神态平和,带着谋士特有的从容。

“主公。”他拱手行礼。

“公达,请坐。”陆恒示意他坐下,开门见山,“漠南筑城,方才与佐治他们商议,物资调配压力极大,尤其是运输。”

他指了指桌上的舆图:“自云中至弹汗山故地,路途遥远,损耗惊人。方才送来的五万工匠虽解人力之急,却也加剧了后勤负担。对此,公达可有良策?”

荀攸凝视着地图上那个代表着未来城池的点位,以及连接云中的那条漫长虚线,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片刻后,他抬起头,语调平缓却带着一种洞悉本质的清晰:“主公,既然运输是难题,那若能最大限度地减少运输,问题岂非迎刃而解?”

“哦?”陆恒身体微微前倾。

荀攸伸出手指,点在弹汗山的位置:“主公所选之地,靠近昔日鲜卑南王庭,必有遗留之建筑基础,稍加修整便可利用,此为利一。”

“弹汗山及其周遭山岭,遍布山石,可供开采,充作筑城基石,此为利二。”

“山中林木亦非匮乏,择其可用者,伐之以为梁柱椽卯,此为利三。”

“如此,我等只需集中运力,保障粮草与部分关键器械、铁料的输送即可。其余大宗笨重之材,皆可就地获取。”

“如此一来,运输压力可骤减十之七八。”

荀攸的分析条理分明,直指核心。

与其费尽心力打通一条千里补给线,不如最大限度利用目标区域的现有资源。

陆恒凝神听完,原本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

“公达此言,深得我心!”他赞许道,“就地取材,以战养战,正是此理!”

这确实是当前困境下最务实的解决方案。

“如此,后勤压力虽仍旧巨大,却已在可承受范围之内。”陆恒心中大定。

他又与荀攸就筑城的具体细节,如工匠的分工、资源的勘探优先级、初期防御工事的构建等,仔细探讨了一番。

荀攸一一对答,思路清晰,提出了不少建设性的意见。

两人商议良久,直至烛火跳动,窗外夜色渐深,荀攸才告辞离去。

送走荀攸,陆恒并未立刻投入新的公务。

连日征战与筹谋,让他感到一丝疲惫。

他唤来典韦:“备常服,随我走走。”

典韦有些意外,但立刻应下。

换下玄甲,穿上普通的青灰色布袍,陆恒带着典韦和几名同样换了便装的锐士亲卫,走出了太守府。

已是傍晚时分。

凯旋的狂热逐渐沉淀,云中城在经历战火洗礼后,正以惊人的速度恢复着生机。

街道被打扫得干干净净,虽然许多房屋尚带着修补的痕迹,但已不见颓败。

不少店铺重新开张,门前挂起了象征喜庆的彩绸。

夕阳余晖洒在街面上,拖出长长的影子。

归来的士卒脱下了冰冷的甲胄,换上干净的衣裳,或搀扶着老人,或牵着孩童,在街巷间悠闲散步,脸上是战后余生的庆幸和与家人团聚的幸福。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炊烟香气,混杂着新木料和石灰的味道,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陆将军!”

“将军也出来散步?”

沿途认识陆恒的百姓看到陆恒,纷纷停下脚步,躬身行礼,言语间充满了发自内心的尊敬与感激。

“是将军打跑了胡虏,我们才能睡个安稳觉啊!”

“多谢将军!”

陆恒微笑着颔首回应,与百姓们简单交谈几句。

行至一处街角,一家新开的酒肆热闹非凡。

里面人声鼎沸,多是脱下戎装的普通士兵,三五成群,围着简陋的木桌,正大声说笑着,用最直接的方式庆祝着胜利和来之不易的和平。

酒保眼尖,一眼认出了陆恒,连忙擦着手迎了出来,满脸堆笑:“将军!您大驾光临!快,里边有雅间!”

陆恒摆了摆手,示意不必声张:“不用,就在这外面寻个角落,给我们上些酒菜。”

他想听听这些最基层的士兵在聊些什么。

酒保会意,麻利地引着陆恒一行人在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坐下。

很快,几样简单的下酒菜和一坛浊酒被端了上来。

陆恒给典韦和亲卫们也倒上酒,自己则慢慢啜饮着,耳朵却捕捉着周围嘈杂的谈话声。

士兵们的话题离不开刚刚结束的战斗,吹嘘着各自的勇猛,也谈论着牺牲的同袍,语气中有骄傲,也有唏嘘。

更多的是对未来的期盼,对家乡变化的感慨。

“哎,听说了没?主公要在北边那鸟不拉屎的漠南建城池!”一个嗓门洪亮的士兵压低了声音,对着同伴神秘地说道。

“真的假的?”旁边的士兵瞪大了眼睛,“那鬼地方,风吹石头跑的,能建城?”

“嘿,主公说能建,那就肯定能建!”先开口的士兵拍着胸脯,“你忘了?半年前,谁信咱们这云中城墙能修得这么高大的?现在呢?”

“这倒是!”另一个士兵猛灌了一口酒,“跟着主公,错不了!以后咱们北边就太平了,再也不用提心吊胆过日子了!”

“对!咱们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士兵们的话语朴实,却充满了对陆恒的信任和对未来的乐观。

这份源自底层的信心,让陆恒心中安稳不少。

民心可用,士气可用,这比任何精密的计划都更重要。

就在这时,酒肆外忽然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声,打断了酒肆内原本还算融洽的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