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道齐没想过,事情的转机会如此之快。
其实是没想到,宋人的好奇心会如此之强。
宋人富裕者不在少数,他们享受惯了繁华,故而对新奇事物十分上心。
亦如后世的“扬州瘦马”“西湖船娘”“大同婆姨”“泰山姑子”。
而宋人对“金莲”的喜好也堪称一绝。
无论如何。
说宋人兴趣广泛也好,说他们生冷不忌也罢,总归是富贵生活下,空洞、虚荣且享乐的价值观所致。
但对吃上心,又有什么大错呢?
“范先生慢走!”
安道齐服了,一个小小的炭炉、一锅汤、一叠莫名其妙的蘸料,居然在半日就改变了聚贤阁西山日渐的命数。
“老伙儿,道谢就免了,记得把聚贤阁的份额送到皇城司叶峰手里。”
高胡不解,怎么叶峰大人又平白多了一门生意。
“先生为何不将份额留在公司?”
范希文摸了摸肚子,还有些饥饿,这群抢食的土匪。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否则全部散黄。”
赵构有些吃味。
“那为何不送到我府上?”
范希文做了个深呼吸。
“殿下,你能守得住财富吗?”
“我早就不流连青楼了!”
还是太年轻。
范希文“切”了一声,让队员斗笠麻溜地回去交代送货。
不放心,让高胡用一张大纸写得明白:
小炭炉八十具,每具收一贯。
煤球二千个,每个五文。
信到即送,概不赊账。
赵构再问。
“为何小炭炉涨价,煤球降价。”
“煤球往后人人都能做,但有格调的炭炉,只能越来越贵。”
赵构点头。
看来要发挥一下本王的艺术细菌,再揉搓出更高端的炭炉来。
争取一个炉子卖一千贯!
康王自取九百贯,范兄说的嘛,好像是:鸡屎铲全和钻你肺?
好奇怪的词语,找个机会问问是何意思。
汴京黑的牙行在城西郊,一处名为蚁舍的庄园。
众生蝼蚁,有价可售。
一行人租了快马才到了此间。
“看起来倒是有模有样。”
映入范希文眼帘的是一处硕大的宅院,占地大概是范宅的五倍有多。
明显可见这宅院的墙体新旧不一,必是扩建了多次。
“这里的老板与朝中大员多有关联。”
高胡这话又是多余的,敢公然买卖人口,难道还能是石猴?
“他挂这些彩绸是何意?”
彩绸,范希文只在芙蓉苑那等地方才见有挂。
“人牙子,没一个不贪的,挂绸卖肉也是常事。”
快走到近前,高胡忽然开口。
“我等只敢作为皇城司的稗官前来寻刺激,万不能做嚣张之举,另外几位虽然有武艺在身,也不可托大。”
这是提醒女儿邦的几位,千万小心。
李灵儿点头。
“我等也知晓厉害的。”
进院很轻松,大门处基本不设防。
只守卫淡淡扫了几人一眼,喊了声:
“皇城司贵客到!”
便缩在旁边打起盹儿来。
果然人牙子老窝,守卫都成了贤者。
“诸位贵客不知是来买东西,还是......”
话说一半,只用眼睛瞟向队伍中的女子。
“买又怎么讲?卖又怎么说?”
那人抖了抖双袖,一手比掌,一手比拳。
范希文眼皮一抬。
“啥意思?非常零加五啊?”
“卖东西保准满意,卖东西银货两讫,童叟无欺。”
搞得挺像那么一回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诚信商家。
“皇城司从不卖货,管事的不知?”
高胡脸色一沉,拿出了二世祖的气势来。
管事的一拍脑门儿。
“瞧我这记性和眼神,抱歉。”
转身带人往里走。
“大人们要买点什么成色的?”
“购几个机灵点的小东西,来路要清晰的,否则麻烦缠身。”
一路自有高胡交接,不过管事的也能看出谁才是主事,说话时总有意无意往范希文和赵构身上看。
范希文发现,这管事看莽子的次数比看李灵儿几人的次数多。
难道这里的人牙子都是重口味?
“那几位往这边来。”
范希文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刚穿越来时的范家。
这蚁舍果然名不虚传,内里乾坤难明,多设院墙、回廊,四通八达,如迷宫一般。
不但能防止商品逃脱,还能借助地势有效防范外部攻击。
设计者别具匠心,连火攻都有防范,里面基本没有连在一起的建筑群落。
“到了!”
穿行了大约盏茶功夫,才来到一个院子。
众人这才得了机会一探蚁舍的构造。
院子不大,至多大半个篮球场大小,但里面却只有一个狭长的天井。
两边修了密密的独立小号,就跟公厕蹲坑一般。
每个号子里都有一个甚至两个孩童,被关在笼子中,男女皆有。
“各位大人见谅,这是展号,专供客人挑选所设,简陋了些,但货物绝对没问题。”
见范希文一行人皱眉掩鼻,管事不得不圆场解释。
不是范希文等穷讲究,这里实在太臭。
孩子们不知多久没洗澡,身上的破布都已经包浆,而被关在笼子里,更是屎尿都在一处。
实在与兔笼、鸡舍无区别。
“比如这两个!”
管事去翻了牌子,上面写了货物信息暗号,只熟悉的管事才能分辨。
“这两个是北方来的,也是汉人,但不是宋人。”
他又连续翻了好多个牌子,均说是来自北方,其中也有辽人。
“没有更好的了?”
范希文不信这些人能不分好坏,将货物集中放置在一处。
“看来大人眼光很高,口味独到!”
管事的夸了一句,却是把范希文恶心坏了。
听这话的意思,好像在说:
客官不喜欢吃这些脏东西,我还有更好的。
管事再带路往隔壁院子去。
范希文再问。
“管事的,这些孩子一般被买去做什么用?”
管事的大大咧咧,并未隐瞒。
“用途多样,一般作为玩具,也有买去生娃的,还有做巧艺、杂耍的,炼丹的,烩炉的,买家出了钱,想做什么都可以。”
“烩炉是甚?”
“具体我也不太清楚,大概是烤着吃?”
一段对话把范希文一行人听得汗毛倒竖。
亏七爷之前还认为宋人只是乐于享受而已,哪些富贵之家竟然无聊到了此等地步。
烤全人!
这玩意儿是人能想出来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