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秀儿目光扫过席面上的鸡肉和肥鸭,顿时阴阳怪气道:“哟,二娘弄出这样一个席面,怕是得花不少钱吧?”
白继业眸中一抹不悦闪过:“二娘,不是我说你,这两年外头打仗打的凶,这指不定什么时候出个意外,田产铺子那都带不走,握在手里的钱才是真!”
“不年不节的,何必浪费这个?”
这夫妻两个只把白家的所有家业都看成了私有物,眼瞧着元氏铺张,自然不悦。
元氏就算是个泥捏的菩萨心里头也气。
当初为了过继来白继业舔着脸说要给她养老时那孝顺的样子可跟现在一点儿也不相同。
压下心头的恼火,元氏道:“叫你们是为了什么,你们也知道。颜儿年底就要去西城了,我下半辈子总是要跟你们养老的,我也知道你们夫妻两个既要供着两个孩子在学堂念书,又要供应在西城的敬业,不容易。”
“只是守着祖产总归是要坐吃山空的,所以我寻思拿些棺材本出来,好给咱家积攒一些家业,以后我们日子也能过的舒坦。”
陈秀儿和白继业对视一眼,陈秀儿道:“都是一家人,说那么多场面话作甚?二娘何时给我们那两千大洋?”
“说给你们自然给你们。”元氏道:“但我也有个要求。”
“你们得给我写个契,日后用我这两千银元做生意赚下了银钱之后,得分我的红。”元氏道。
白继业身上气压一低,当即就拍了桌:“二娘,你一个内宅女人,吃住都在家里,要分红做什么?难道是不信任我们夫妻吗?”
元氏被他吓了一跳,手捏着帕子,“我……我就你这一个儿子,指望以后给我养老,不信你我给你钱做什么?”
“只是到底不是亲娘?今日我花的是自己钱,你们两个都不痛快的,我……我也不过是想添个保障而已。”
白继业演都不想演,那是她的吗?
过继了的就是他的,他是男丁!
陈秀儿却按住了他的手:“行了当家的,二娘说的话也在理。不过是一张契书,二娘要就给她写了呗。”
又笑着看了一眼元氏:“那劳烦二娘去拿一下纸笔,二娘说,我们写。”
“好,好。”元氏连忙起身,小跑转回自己房间去拿纸笔。
“你听她的做什么?这以后她还不蹬鼻子上脸了?”白继业拧眉。
陈秀儿手指点了他的脑门,“不过是一张契书而已,她人都在家里,你还怕她把银子带走?”她目光微闪:“再说了,二娘面疙瘩一样的性子,哪里会想到这个?”
“说不准是颜儿那丫头教唆的,想拿着钱吊着我们孝顺她。”
白继业拧眉,陈秀儿道:“就叫这母女两个人安心了又如何?”
她给白继业分析:“真在钟家那儿混出来了,我们得利。要是钟家不认这门亲,难道你我怕这娘两个?”
白继业这才点头,“行,照你说的办。”
元氏很快也回来了,照着之前商量好的契书写完之后,白继业签了字,语气不悦道:“这下二娘可放心了吧?”
元氏收了契约,只是又拿着酒杯给两人斟酒,“你们也别恼,我就是想以后有个保障。”
又抬起一抹讨好的笑脸:“继业,这是上好的花雕酒,我专门买来的。”
又知道陈秀儿喜甜:“秀儿,我叫丫鬟打来的米酒,我们娘俩喝这个。”
夫妻二人只当是元氏讨好他们,再者好酒好菜,不吃也可惜。
“倒是可惜念薇念堂两个在学校。”陈秀儿心疼儿女吃不上。
白家虽然有钱,但都是固定的资产,再加上支出多,虽然不缺肉吃但也不会顿顿大鱼大肉。
夫妻两个也不浪费,酒水就菜,席上又说起白敬业的事儿,让元氏叮嘱白颜去了西城之后要找他,在外互相照应……
酒过三巡,两人都趴在了桌子上。
烛火微荡,白颜自行推着轮椅到了门口。
“颜儿!”元氏从椅子上起身,将湿漉漉的帕子扔掉:“现在要怎么办?”那夫妻两个喝酒,元氏却沾了嘴全倒在了帕子上。
“妈,取她身上的钥匙。”她朝陈秀儿那边儿看。
元氏点头,将陈秀儿挂在腰上的钥匙拿了出来,又推着白颜到了陈秀儿夫妻的房间。
她双目扫过,瞧见陈秀儿床边一块地板颜色较浅,就指挥元氏将那地板撬开之后,果不其然看见房间里面的箱子。
元氏用钥匙打开了箱子,里头放的白父攒下的家资。
繁城的田地以及一些商铺的房契,将这些东西握在手中,元氏就忍不住落了泪:“夫君……”
白颜则是打开了陈秀儿的钱匣子,将里头几十个银元全都带走。
“妈,你去收拾包袱吧,我在门口等你。”白颜道。
“你行吗?”元氏擦了眼泪,看了一眼女儿的轮椅:“要不还是妈先推你去外头。”
“我们没多少时间,你去收拾吧,我可以的。”白颜道:“妈,细软别收拾太多,钱带着就行。”
“妈知道。”
元氏回房间收拾东西,白颜则是转动轮椅又到了堂前,她微冷的目光落在里头酣睡着的白继业和陈秀儿身上。
人身畜生皮,如此忘恩负义之人,活在世上也是浪费粮食。
她将桌上的烛台扫落在地上,烛火从底下的窗帘处烧起。
最后把门合上,再从外面锁了起来。
白家的几个下人喝了带料的排骨汤,非是得香甜的睡上一整晚不可。
堂屋离后院有些距离,烧不到那边儿,他们也什么都察觉不到……
白颜推着轮椅出来的时候,元氏已经等了许久了。
“妈刚说进去找你呢?”元母道。
“我们走吧。”白颜道。
母女二人的身影消失不久后,白家的上空开始冒起层层烟雾。
繁城的地契和商铺带去别的地方就不值钱了,白颜将所有的东西全部都贱卖了给了繁城的钱庄,换了一张四万块的中华银行的支票。
原主的生父白志忠少年从军,靠着自己奋斗来的身家一部分用来养活妻女,一部分田产和商铺也交给了族里使用。
他没对不起族里任何,反而恩重如山,养活了不少族中的孤儿寡妇。
可族里人却在他死后以元氏无子为由,逼着她不得不过继了白继业,又在白继业逼死元氏时不闻不问。
既然薄情寡恩,又如何配在享受他的恩泽?
元氏本不愿意如此贱卖丈夫奋斗来的产业,但一想起丈夫刚死的时候,族人那些嘴脸,就忍不住的心凉。
她柔弱却也不傻,白继业和族人的心思她哪里不明白,只是不答应又有什么办法?
“卖了吧,卖了好。”元氏喃喃,这个家反正也就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