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明庭最后连林氏和江振麟都求了,江明云还是被拖去了大理寺。
江明云疼昏了过去,尚书府的石砖留下长长一条血路,她这条腿恐怕救不回来了。
赵琰身上的暖意熏着林清婉,她清楚看见母亲无奈而压抑的火苗,比对江明庭兄妹还要愤怒。
明知母亲不喜欢自己,可每次在众目睽睽下承受她无声的指责抱怨,心里还是疼得紧。
她今日把话说得那么明白,母亲定然知道泄露消息和江燕婉脱不了干系,但她仍然选择压下事情,把人带回府处置。
任何牵扯到江燕婉的事,哪怕和她身边的侍女婆子有关,母亲都会向着江燕婉。
纵然这十五年她不曾在母亲身边尽孝,可十月怀胎的辛苦和感情也没有吗?明明她才是曾和母亲一体相连的那个存在。
明明她从来都没做错。
林清婉心里又酸又冷,眼眶也微微泛红,头一次主动避开了母亲凝视,侧首靠近赵琰,“谢王爷做主。”
赵琰柔声道,“难得你开口,本王当然要让你高兴。”
他从来不在乎对错是非,只凭自己喜好做事。更不屑于主持公道证明清白什么,他所做的一切只是因为他想要林清婉。
林清婉心知肚明。
这等恩宠,别说江燕婉,是个女子都要羡慕了。
但她也明白,越是当众的恩宠,要还的越是沉重,除了身体,她实在想不到敬王喜欢她什么。
“江夫人,往后看在本王的面子上,善待清婉。”
赵琰声音冰冷,如同警告。
林氏颜面全无,僵笑着屈膝,“王爷言重,清婉是江家女儿,臣妇定当严加管教。”
赵琰冷笑,“她都差点被人捅刀了,夫人要不还是先管管你们二房吧。”
“臣妇···”
不等林氏回答,赵琰低头在林清婉说了句,“别忘了你答应本王的事,三日后本王让人去相府接你。”
林清婉不禁打了个寒战。
相府。
何氏得了消息带着老夫人一同过来,一进院子就听到江明庭苦苦哀求,“明云的伤那么严重,到了牢里会死的。”
“大伯,伯母,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求你们开恩让大夫去看看明云。”
“她也是江家的女儿啊。”
江明庭心中的恨和怨伴随着无奈的哀求逐渐涨满,又一次次压下去。
何氏扑进来,“我的明云啊。”
“是我对不住夫君,没照顾好我们的女儿。”
老夫人黑着脸,看江肃和林氏一脸冷漠,痛心疾首道,“没良心的东西,明云伤成那样被送去大理寺,你们夫妇居然还坐得住?”
老夫人拐杖重重杵在地板上,“明云才满十四,她的一辈子毁了,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江肃和林氏起身准备行礼,直接被老夫人拒绝,“清婉呢?让她滚出来。”
“我倒要问问她,明云和她有什么深仇大恨,她要这么欺负明云。”
林氏已经隐约开始头痛,当时执意要带江明云回来处置,一是为了江家名声,二就是因为知道老夫人和二房很难缠。
她心里不痛快,未免闹得难看,林氏看了江肃一眼,示意他去应付。
江肃沉声,“明云唆使人在尚书府下毒,有毒的香料还送到太子和王爷面前,事败又光天化日行凶,杀了一个屠户不说,还追着要杀清婉。”
“母亲,清婉又是哪里得罪了明云,让她不惜踩着江家和我的脸面做出这些事,我明日还有什么脸去上朝。”
幸好此事人证物证都有,江肃也是一肚子委屈,“明云亲口承认了,要不是清婉求情,她已经被王爷当场处刑了。”
老夫人一哽,脸色更加不虞,“哼,别蒙我!”
“你是打量我不知道实情?那敬王明明就是被清婉勾引的,整个京城都知道敬王护着她,哄她高兴。”
“明云是生是死还不是她一句话的事?”
听到这,林氏胸口一阵起伏。
老夫人接着又道,“你们藏着掖着教出来的好女儿!不,什么女儿,谁知道她究竟是哪儿来的狐媚子!”
“母亲自重!”江肃皱眉。
“你们养出勾引权贵的骚狐狸,有什么脸面让我自重!”老夫人气得不轻,“三年前你失策,没算到敬王会回京,现在觉得燕婉吊不住敬王了,就带个妖精回来。”
“你做什么恶心事原本也与老身无关,但你们动阿衡的女儿就是不行!”
江肃解释,“明云的确犯下大错,大理寺不是相府,此事已非儿子能决定。”
“你少给我扯皮!林清婉蛊惑敬王下的令,她照样能让敬王把人救出来。”
老夫人横眉倒竖,“把她叫不出!今日若是不能让明云回家,老身、就到相府门前自缢!”
江肃和林氏面面相觑,知道老夫人真能做出来。
沉默片刻,林氏道,“我去带她过来跟母亲解释。”
凝思园。
老夫人和二夫人前脚进门,暮雪后脚就通知林清婉了。
话都没说完呢,林氏又到了。
林清婉刚刚沐浴更衣,头发还没擦干,氤氲水汽都不能把她苍白的脸颊染出一丝嫣红。
林氏猛地想到蔺屠户的指责,“你们对她比她的养母还狠···”
“她是被养母卖给我的。”
“你们都想害死她。”
这几句话反复在她脑海飘荡,好像有虫子爬过心脏,再看林清婉清瘦到单薄如纸的身型,林氏忽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此时,林清婉先开了口,“母亲有什么吩咐?”
生疏冰冷的语气把林氏拉回现实,那屠户胡说八道,程敏把她和女儿的一辈子都用来保全自己,怎么可能对清婉不好。
相反,定是因为清婉是相府血脉,程敏打不得骂不得,才让她长成这般倔强不讨喜的性子。
林氏眸色微沉,刚要开口,秦妈上前道,“夫人,东宫派人送了两盒点心,说是小殿下让人给清婉小姐送的。”
林清婉眼皮一动,拿着巾帕的手指微微蜷缩。
林氏意味深长看了她一眼,屏退左右,上前要拿她手里擦头发的巾帕。
林清婉不明所以,退了半步。
林氏见她眼中有防备,动作一僵,“坐下,把头发擦干再说。”
林清婉以为自己听错了,微一愣神巾帕就到了母亲手里。
林氏摁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下。
“我自己来。”林清婉不敢相信,以至于害怕母亲的亲近。
林氏动作很轻,林清婉身子非常僵。
林氏擦了片刻,发觉她依旧没放松,眼中涌过一点复杂,“我知道你不爱听,但还是想告诉你,你伺候不了敬王。”
“你父亲虽心里有你,可他是大宁丞相,陛下年迈,太子和敬王早晚有一场厮杀,他得在未知的黑暗里给江家找一个落脚点。”
“你执意与敬王厮混,用他的权势得一时之快,到头来相府有的是手段将你割开。”
“若你能忍忍,即便声名不好,但只要相府还是相府,终究没人敢议论你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