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婉若真替敬王更衣,江燕婉一定会气吐血。
想想就痛快。
然而让她迟疑的并非林氏不满,而是赵琰让她这么做的目的,他每次的靠近都让她很难不多想。
即便在她看来赵琰对江燕婉爱答不理,但能够让所有人都以为江燕婉一定会是敬王妃,赵琰绝不能是无辜的。
那他关心她、人前护着她是为什么?总不会是低劣到利用她让江燕婉吃醋。也没这个必要。
再者前两回赏赐给了江燕婉作妖的机会,最终造成她和母亲关系不断恶化。
她在林氏起疹子时陪了五日四夜才换来几天安生日子,今日这一闹,努力全白费了。
她心里清楚,父亲虽然护她,但不会为她与母亲置气。
林清婉从秦妈手中缓缓抖开外衫,这个动作几乎要了她的命。
没想到赵琰听到动静回过头来,眼中笑意全无,“还说不要紧?连件衣服都拿不起来。”
他接过林清婉手里的外衫,有意识弯下腰迁就她。
江燕婉看着这一幕,认定林清婉就是故意让自己难堪,当着父母的面都敢使手段魅惑王爷,简直丢尽江家脸面。
赵琰冲外头侍卫吼,“让军医快些,当心本王打断他的腿。”
江燕婉再忍不了,“清婉疼得厉害,让她歇息,我伺候王爷更衣。”
她眉骨贴着绷带,眼神楚楚可怜,一双手想伸不敢伸。
林氏顺着江燕婉的话,“清婉身上不舒服,不如让她先去里间躺着。”
“让燕婉为王爷穿好外衫,免得着凉。”
林氏说完看了江肃一眼,江肃立刻道,“是啊。清婉身子单薄,又能忍,王爷不开口,她怕是也不肯歇着。”
江肃这话说得微妙,林氏皱了皱眉,听着是帮自己,可仔细一想又觉得哪里不对。
赵琰对林清婉道,“去里头等军医过来。”
林清婉还要行礼作谢,手腕被赵琰干燥温暖的掌心拖住,“本王不是赏了你一件龙鳞大氅?以后出门披上。”
“没人敢欺负你。”
林清婉瞳孔一颤,目中流转微光,怔怔凝视着赵琰。
江燕婉看不下去,“王爷,我伺候您更衣。”
然而手才碰到衣裳,就被赵琰冷冷拒绝,“不必。”
“本王又不是没手,非得让人伺候才能更衣。”
江燕婉还没缝补好的心闻言再度破碎,她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怎么到了她这里王爷就像对仇人一样?
林清婉有什么好?清瘦苍白,脾气倔还没规矩,不过长得好看了些,哪里能和自己比。
为什么王爷不肯多看看她呢。
“王爷,军医到了。”
侍卫在门外禀报,“太子得知相爷庄子上着火,特意让谭副将过来看看,还问王爷有没有受伤。”
“若是没有,请您早些回宫,免得陛下和贵妃娘娘担心。”
赵琰嘴角一抽,太子哪里是问询,分明是撵他回京。
内室。
林清婉解了衣裳,后背大片淤青,有几处肿得特别高,稍微再碰一下就要出血了。
秦妈大惊失色,原来她不是装的,给了旁人只怕早就疼晕了。
可林清婉还被押到凳子上,又夺了刑杖踹开下人···她是铁做的吗,居然一声不吭。
军医留下散瘀镇痛的方子和两瓶消肿药膏,叮嘱秦妈每日按时服用,谨防心气不畅,内里淤血不散就麻烦了。
秦妈又是一脸凝重,“这么严重?”
军医点头,“主要是小姐不愿诊脉。”
秦妈也不理解林清婉为什么抗拒诊脉,斟酌片刻,“清婉小姐,您就让军医看看脉象也没什么,了解情况才能用对药,否则受苦的还是您自己。”
林清婉口吻坚决,“我心里有数。”
秦妈知道她懂些药理,可养父就是个药商,根本不算正经大夫,懂点皮毛就拒绝大夫诊断,实在狂妄自大。
“小姐,这不是闹着玩的。”
“您这样固执,军医也不好和王爷交代。”
林清婉哂笑,不是关心她的生死,而是在乎怎么和王爷交代。
“我自会同王爷解释,连累不到你们身上。”
听她如此直接,秦妈脸上挂不住,欲言又止。
这时,随军医一同来的小厮瓮声瓮气道,“秦嬷嬷,师父在外头捣药,劳烦您去看看,回去后好帮小姐安顿。”
秦妈便出去了。
小厮脚下没有半点动静,然而林清婉警惕,他一进帐子就被她警惕森冷的目光锁住。
但也只是一瞬。
“仓公公?”
此人竟是太子身边的内侍仓盈。
仓盈面善,笑起来脸上有酒窝,从怀里掏出两包药,“太子爷让奴才给您送过来。”
林清婉拿到手,浓烈的药香扑鼻,正是那日她泡药浴的味道!
这药既可缓解她身体里的慢性毒而又不会以损伤身体。
她求之不得!
“多谢太子。”她很激动,不禁想起赵琮长睫下那一双深邃的眼睛,透着不可亵渎的矜贵冰冷。
让孩子抱着自己小臂睡觉时,又拢着难以想象的烟火气。
他不似敬王张扬明艳,内敛深沉中自有令人不寒而栗的威严。
“我、我无以为报。”
林清婉实话实说。
仓盈低声道,“这话奴才没法儿回答,等您见到太子,亲自跟他说。”
林清婉眼睫一动,她、还会再见到太子?
*
赵琰和谭副将一起离开,他当着众人的面又问了军医林清婉的情况。
军医实话实说,赵琰她被凳子砸了背,老夫人后背一阵冷汗,生怕敬王开口处置江明庭。
然而赵琰没说什么,只吩咐近侍回了京给林清婉送补身子的药材。
老夫人松了口气,感恩戴德恭送敬王。末了,老夫人看了江燕婉一眼,对江肃道,“你这女儿在外头养得真是了不得。”
“依老身看,年后给燕婉重新选个好人家吧。”
这话撕破了窗户纸,谁脸上都不好看。
林氏径直道,“燕婉的事就不用老夫人操心了,您还是想法子给明云找个好夫婿吧。”
省得她想难男人想疯了。
她说完就走,气得老夫人冲江肃抱怨,“听听,你娶的好妻子!她就是这么对婆母和侄女的?”
江肃不作回应,而是直接又给老夫人来了一击,“明庭对两个堂姐动手,又惹敬王不高兴,去骁骑营的事再说吧。”
“你!”老夫人怒目圆瞪,“你们就是想气死我!”
何氏得知后,又气又悔。
早知道就不让明儿对林清婉动手了,现在偷鸡不成蚀把米,两个孩子都前途堪忧!
“谁知道敬王会来!还给林清婉撑腰。”
江明云恶狠狠咬牙,“我不会让林清婉好过的!”
江明庭亦是紧咬牙关,心中的怒火像火山一样喷涌,“娘,不必求他们!孩儿在书院和几位公子相交甚好,照样能自己搏一条出路,让你和妹妹不再看大伯一家的脸色!”
怕母亲不信,又道,“我这就去给尚书公子写信,前两日他还说手下缺人,见我机敏,想让我去。”
何氏将信将疑,可见儿子如此笃定,不免也盼儿子争气,“明庭,你父亲知道他们这样亏待你,一定会保佑你披荆斩棘,最好风头盖过江振麟,以后让你大伯都不敢小觑你。”
江肃一家离开的时候,只有管家在门前恭敬相送。
江燕婉和父母挤了一辆车,让林清婉好好休息。
林氏这才顾上问秦妈,口吻不悦,“她伤得厉害?”
秦妈把自己看到的和军医说的一字不落重复了一遍。
林氏意外,“那么严重却不让军医诊脉?胡闹什么。”
江燕婉道,“母亲,清婉大概是想让您和父亲多疼疼她。”
“母亲对燕婉实在太好,燕婉受之有愧。您往后多疼疼清婉,我、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