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的涟漪还未散尽,乌篷船已泊在青石码头。
赵轩跟着郭黄二人穿过酒旗招展的长街时,袖袋里黄蓉塞的松子糖正随着脚步簌簌作响。
暮色里的临安城仿佛被泼了层琥珀糖浆,沿街叫卖的胡饼香气裹着刀剑相击的脆响,在雕花窗棂间来回碰撞。
\"赵兄弟看这'江湖'如何?\"郭靖忽然驻足。
前方市集人声鼎沸,耍猴人铜锣声中混着算命瞎子沙哑的偈语,卖金疮药的跛脚汉子正与持拂尘的道士讨价还价。
赵轩摸了摸牛仔裤破洞处露出的膝盖,那些青色符文自下船后就消失了踪迹。
他刚要答话,斜刺里突然撞来三个敞着襟口的泼皮。
领头那个鼻梁带疤的汉子故意将酒葫芦往赵轩肩头一倾,浊酒顿时洇湿了郭靖给的灰披风。
\"哟,番邦来的公子哥儿?\"疤脸汉子乜着眼打量赵轩的破洞裤子,身后两个同伙用木棍敲打着手心,\"这布料倒是省事,打架都不用撕裤腿了。\"
黄蓉指尖的金环蛇从袖口探出半截脑袋,却被郭靖按住手腕。
大侠冲她微微摇头,自己却退后半步,任由赵轩独自面对泼皮——昨夜船篷里他们悄悄打过赌,要看这来历神秘的少年如何应对江湖腌臜。
\"各位大哥,不如我请诸位喝碗醒酒汤?\"赵轩笑着拱拱手,余光瞥见卖汤饼的摊子下压着半截竹竿。
他说话时特意带了些岭南口音,这是今早跟船夫现学的。
木棍挟着风声劈来时,赵轩突然矮身钻进馄饨摊布幡底下。
泼皮们收势不及,棍子将蒸笼打得汤汁四溅,烫得卖馄饨的老汉举着铁勺就要骂街。
赵轩却已踩着酱菜坛子翻身而过,顺手抄起竹竿往青石板缝里一插。
\"砰!\"
追得最急的疤脸汉子被绊了个狗啃泥,门牙磕在算命摊的铜龟壳上。
围观人群里爆发出哄笑,耍猴的猢狲趁机偷走泼皮怀里的花生。
赵轩趁机闪到胭脂铺廊柱后,抓起摊子上的茜草粉扬手一洒。
\"我的胭脂!\"老板娘惊叫转为惊呼——漫天红雾里,剩下两个泼皮像被朱砂点了睛的纸人,正胡乱挥舞木棍对打。
赵轩趁机扯下酒肆旗幡当绳索,狸猫般窜上槐树横枝,将幡布往树杈间绕了三匝。
当最后那个泼皮追到树下,整匹青布突然兜头罩下。
赵轩凌空鹞子翻身,靴尖轻点布面,竟借力把个大活人倒吊着挂上了枝头。
晨风拂过,倒悬的泼皮怀里的铜钱叮叮当当落了一地,早市的人群顿时炸开喝彩。
\"好一招'风卷残云'!\"卖艺的枪棒教头击掌赞叹。
\"这后生使的莫不是岭南'戏猴步'?\"茶馆二楼的老镖师眯起眼睛。
赵轩掸了掸披风上的酒渍,弯腰捡起那柄磕缺了口的木棍。
他忽然想起大学武术社团的晨练,教太极拳的师兄总说\"四两拨千斤\",此刻倒真用上了借力打力的巧劲。
正要开口说几句漂亮话,却见郭靖冲他使了个眼色。
三个泼皮互相搀扶着逃进巷口时,赵轩注意到他们后颈都有相似的蝎子刺青。
黄蓉不知何时凑到他身侧,发间新换了支点翠蝴蝶钗,随着轻笑颤动如活物:\"方才那手茜草迷魂阵,倒是合我们桃花岛的做派。\"
人群渐渐散去的市集上,卖糖人的老汉将熬化的饴糖拉成银丝。
赵轩望着糖丝在光晕里舒展,忽然觉得掌心微痒——黄蓉趁乱又塞了颗松子糖,糖纸还带着她袖中沉水香的余韵。
而运河方向飘来的风里,似乎又响起了若有若无的琵琶声。
(黄蓉转身时,缀着珍珠的裙裾在青石板上旋开半朵芙蓉。
她没看见自己发梢的蝴蝶钗翅忽然振了振,就像有人用看不见的手指拨动了晨光。)
暮色渐浓时,市集东头飘来荷叶鸡的香气。
黄蓉将松子糖纸折成小船放入水渠,纸船载着夕阳金辉漂到赵轩脚边。\"岭南的戏猴步配上桃花岛的障眼法,\"她歪头咬断糖丝,发间蝴蝶钗在晚风中轻颤,\"赵公子这手'糖炒栗子'的功夫,倒比七公的降龙掌还烫手呢。\"
赵轩正要接话,忽然瞥见糖人摊后的阴影里蹲着个乞丐。
那人草鞋上打着九个补丁,正用打狗棒蘸着酒水在青石板上画圈。
郭靖突然朗笑三声,震得酒肆招旗簌簌作响:\"蓉儿莫要顽皮,方才那招'风搅雪'分明是...\"话未说完,卖艺人的铜锣突然当啷坠地——三个敞襟汉子从茶楼跃下,胸前绣的巨鲲图腾被晚霞染得血红。
\"临安城何时轮到乞儿指手画脚?\"为首的刀疤脸啐出口中枣核,枣核嵌入算命摊的龟甲竟发出金铁之声。
赵轩感觉后颈微凉,黄蓉指尖不知何时多了三枚金针,针尾缀着的翡翠珠子正映出巷角乞丐油亮的酒葫芦。
洪七公伸着懒腰从阴影里踱出时,满街叫卖声都低了八度。
他腰间悬着的叫花鸡还在滴油,打狗棒却已点在巨鲲帮众的膻中穴:\"老叫花就爱看后生们撒欢儿,怎么,碍着你们摸鱼了?\"突然扬手掷出鸡腿,油汪汪的暗器擦着赵轩耳畔飞过,正打落屋檐上三枚透骨钉。
赵轩瞳孔骤缩。
那些钉子在夕阳下泛着蓝芒,分明是淬了漠北狼毒。
他下意识摸向腰间竹棍,却触到黄蓉塞来的油纸包——隔着荷叶还能摸出是四喜丸子,这姑娘竟连投毒的空档都不忘藏吃食。
\"七公!\"郭靖突然踏前一步,掌风扫落第二波暗器,\"巨鲲帮上月刚劫了漕运的官盐。\"话音未落,黄蓉已甩出金环蛇卷住个麻脸汉子,蛇尾灵巧地挑开对方衣襟,露出捆在腰间的玄铁令牌。
赵轩忽然闻到淡淡的海腥味。
这味道他在穿越那日也闻到过,当时青色符文正从牛仔裤破洞处浮现。
他鬼使神差地伸指在青石板上画了个符文,地面突然窜起三尺高的浪涛虚影,惊得巨鲲帮众连退七步。
\"移魂大法?\"洪七公的惊呼被晚风扯碎。
真实的水汽来自西头酒坊——赵轩方才画的符文竟引动了地下暗河,此刻整条街的青石板都在渗出细密水珠。
黄蓉突然扯住他手腕:\"快看那家绸缎庄!\"
暮色中的\"锦绣阁\"牌匾正泛着幽蓝微光,赵轩眼中忽然浮现半透明的地图。
这是他穿越后获得的金手指\"洞玄灵目\",此刻正标记出掌柜脚下三尺处埋着的青铜匣——匣中《凌波微步》的丝帛被水汽浸润,竟在泥土中泛起涟漪般的波光。
当夜三更,赵轩借口如厕翻进绸缎庄后院。
月光泼在青砖上竟显出北斗阵图,他按洞玄灵目所示踏着天枢位转身,忽然踩到块松动的砖石。
青铜匣出土的瞬间,街尾更夫恰好敲响梆子,梆声与匣中机关簧片共振,惊起满树昏鸦。
赵轩不知道,此刻巨鲲帮的乌篷船正泊在运河岔口。
刀疤脸往酒碗里掷着毒蒺藜:\"那小子定会去城西破庙取《紫霞秘笈》,我们在碑林布下九曲黄河阵...\"话音被浪花打碎,船头灯笼映出他脖颈处新纹的蝎子刺青,与白日泼皮的一模一样。
次日清晨,赵轩被黄蓉拉着逛胭脂铺。
姑娘家试口脂的间隙,他隔着轩窗望见三个巨鲲帮众走进当铺,为首者包袱里露出半截带毒的流星锤。\"赵公子觉得这茜色如何?\"黄蓉突然将胭脂盒贴在他鼻尖,茉莉香里混着极淡的火药味——她袖中暗袋藏着霹雳弹。
午时市集的喧嚣里,赵轩的洞玄灵目再次发动。
卖艺人的猴儿啃着桃子,果核落地的轨迹竟组成个\"危\"字;说书先生惊堂木下的《山海经》突然自动翻页,停在\"青丘有兽,见之则兵解\"的段落;连郭靖递来的烧饼,芝麻都诡异地聚成箭头指向城西。
赵轩咽下最后一口饼,借口买糖葫芦拐进暗巷。
青苔斑驳的墙根处,昨夜青铜匣里的丝帛突然发烫,烫得他怀中《凌波微步》自动展开。
帛书映着日光,在砖墙上投出个持剑起舞的人影——那招式分明是六脉神剑的起手式,却夹杂着黄药师弹指神通的指法。
暮色四合时,赵轩终究踏入了城西破庙。
蛛网密布的匾额上\"兰若寺\"三字被夕阳切成碎片,他怀中的青铜匣与地底某物产生共鸣,震得梁上灰尘簌簌如雨。
当巨鲲帮众狞笑着封住庙门时,没人注意到赵轩眼底闪过的青光——洞玄灵目已看透佛龛下隐藏的密室,那里有具白玉骷髅握着的《北冥神功》,骨节上还缠着段褪色的鸳鸯锦。
\"赵公子小心!\"黄蓉的惊呼被夜枭啼叫掩盖。
赵轩假装踉跄扑向佛龛,袖中《凌波微步》的丝帛突然无风自动,带着他堪堪避过三道毒镖。
巨鲲帮众的流星锤砸碎供桌的瞬间,密道机关轰然开启,月光如银瀑倾泻在白玉骷髅手中的秘笈上——那书页间飘出的,竟是洪七公二十年前丢失的《降龙十八掌》最后一式。
(庙外古槐上,黄蓉遗落的蝴蝶钗正泛着幽幽蓝光。
当赵轩从密道走出时,巨鲲帮众惊觉他周身流转的真气竟隐隐结成龙形,而城南赌坊里,有人将带蝎子刺青的密报塞进了信鸽脚环...)
月光在巨鲲帮众的刀刃上碎成冰碴。
刀疤脸汉子胸前的巨鲲刺青随着肌肉贲张扭曲,链子镖撕破空气的尖啸声中,赵轩嗅到咸腥血气——那是三日前在运河底摸到的青铜匣味道,混着白玉骷髅手中的北冥真气。
\"小杂种偷师!\"麻脸汉子甩出的分水刺突然在半空拐弯,竟是被赵轩周身流转的真气牵引。
黄蓉早先在胭脂铺弹在他衣领的荧光粉,此刻在月光下勾勒出气劲游走的龙形轨迹,恰似活过来的《降龙十八掌》图谱。
赵轩足尖点过供桌残骸,凌波微步踏着青铜匣上北斗七星方位。
当链子镖缠住他左腕时,洞玄灵目忽然看透对方膻中穴的淤青——这是三日前洪七公打狗棒留下的暗伤。
他顺势旋身引镖,麻脸汉子竟被自己同伙的毒蒺藜扎中大腿。
\"这不是咱们的九曲黄河阵么?\"刀疤脸惊觉同伴走位错乱。
他们踩着的青砖缝隙渗出细密水珠,赵轩昨夜在绸缎庄引发的暗河潮气,此刻正顺着《北冥神功》的吞噬之力倒灌经脉。
卖艺人猴儿啃剩的桃核,诡异地滚到供桌下卡住机关齿轮。
当最后那个使双钩的巨鲲帮众扑来时,赵轩忽然想起大学物理课上的陀螺仪原理。
他借力打力拨动对方手腕,双钩竟绞碎了佛龛下的密道石门。
白玉骷髅手中的秘笈被气浪掀开,二十年前洪七公写在夹页的批注突然显现——\"亢龙有悔,盈不可久\"。
\"七公的笔迹!\"黄蓉的惊呼被淹没在瓦砾崩塌声中。
赵轩周身龙形真气暴涨,破庙梁柱上的蛛网应声而裂,惊起无数磷火般的尘埃。
巨鲲帮众脖颈的蝎子刺青突然渗出黑血,他们惊恐地发现三日前的泼皮闹剧,竟是为此刻埋下的蛊毒反噬。
晨光刺破窗棂时,赵轩踩着满地碎瓷走出破庙。
沾着露水的《紫霞秘笈》从牌匾后滑落,扉页夹着的糖纸船还带着黄蓉袖中的沉水香。
他忽然听见市集方向传来打铁声,每声锤响都暗合昨夜悟出的北冥心法。
\"赵兄弟!\"郭靖的降龙掌风扫开拦路荆棘,掌力余波惊飞满山雀鸟。
大侠肩头落着黄蓉新研制的\"千机鹊\",那木鸟正用喙尖梳理被晨露打湿的齿轮翅膀。
黄蓉拎着食盒从竹梢跃下,石榴裙摆扫过碑林残雪:\"七公说城东新开了家蜜炙火腿店...\"她忽然噤声,指尖金针挑开赵轩衣领处的毒蒺藜——那暗器上巨鲲帮的标记,竟与二十年前桃花岛叛徒所用的制式相同。
三人回到临安城时,满街都在传唱\"青衫客智破巨鲲帮\"的新戏文。
卖糖人的老汉将赵轩模样捏成糖画,金灿灿的糖丝绕出龙形真气。
赵轩摸着怀中微微发烫的《凌波微步》帛书,忽然发现市井喧嚣里藏着某种韵律——挑夫扁担的吱呀声对应任脉运转,茶博士斟水声暗合手少阳三焦经...
暮色降临时,洪七公在醉仙楼顶抛来油纸包。
叫花鸡的香气混着楼下的胡琴声,老叫化用打狗棒蘸酒在瓦片上画图:\"小子可瞧出丐帮三个月前失踪的八袋弟子...\"酒渍痕迹在月光下变成活过来的穴位图,赵轩眼底青光一闪,看见失踪者最后出现的地点——正是他穿越那日浮现符文的运河浅滩。
当更夫敲响二更梆子,赵轩独自立在绸缎庄后院。
白日里寻常的青砖此刻浮现荧光脉络,洞玄灵目穿透地底九丈,窥见暗河深处沉着的青铜马车。
车轮上雕刻的巨鲲逆鳞,与巨鲲帮众刺青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