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页上,那些墨色的字迹与月相图案仿佛活了过来,散发出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月华般清冷的银光。
这光芒并不刺眼,却直透灵魂,有种难以形容的穿刺力。
一股无形的、难以描述的精神力量,以《月华集》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
首当其冲的机械猎犬动作骤然一僵!
它那即将撕裂林澈肩膀的利爪停滞在半空,距离皮肉不足半寸。
猎犬头部的传感器红光疯狂闪烁,从稳定变得紊乱不堪,发出一连串急促而短路的“滋滋”声。
它的处理器似乎正在遭受某种前所未见的干扰,逻辑判断陷入混乱。
就是现在!
林澈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他不及多想,身体已经做出反应。
但还未等他后撤,旁边阴影里猛地窜出一个人影!
是阿钢!
他那身油腻的工装不知何时又沾染了新的污渍和血迹,脸上那道疤痕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狰狞。
他是什么时候跟上来的?
林澈脑中闪过疑虑,但根本没时间细究。
阿钢显然也经历了一番恶斗,他那只金属蓝的义眼闪烁着不稳定的电弧,动作却快如闪电。
“抓住它!”阿钢低吼一声,蒲扇般的大手已经抓住了那只因干扰而暂时失控的猎犬一条金属后腿。
林澈福至心灵,几乎是同时发力,双手死死抱住了猎犬另一条腿和冰冷的躯干。
那金属造物沉重得吓人,还在本能地剧烈挣扎,混乱的电流沿着外壳传递,电得林澈手臂发麻。
“推进去!”阿钢再次嘶吼,用尽全身力气,配合着林澈,猛地将还在“滋滋”作响、动作明显迟钝了许多的机械猎犬,朝着那道正在缓缓闭合的石缝推去!
缝隙已经收窄了不少。
猎犬庞大的身躯根本不可能完全进入。
但它的头部和前肢,却被两人合力硬生生撞进了那不断缩小的黑暗之中!
“咔嚓……嘎啦……”
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响起。
随着石墙最后的闭合,那只猎犬的半个身子被死死卡在了岩石之间,红光彻底熄灭,只剩下扭曲的金属残骸暴露在外。
石墙内侧,传来几声沉闷的撞击和刮擦声,然后彻底安静下来。
几乎在石墙完全合拢的瞬间,林澈和阿钢狼狈地跌进了缝隙后面的空间。
“轰隆——”
石墙严丝合缝地关闭,将外面通道里剩下猎犬的嘶鸣、追兵的脚步声,以及那令人窒息的混乱,彻底隔绝。
绝对的黑暗和死寂瞬间降临。
林澈背靠着冰冷粗糙的石壁滑坐下来,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肾上腺素带来的亢奋感退去,左肩立刻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剧痛。
他低头,借着红线军刀和顾悦琴红绳散发的微弱光芒看去,外套肩膀的位置被撕开了几道参差不齐的口子,暗红的血正不断从破损的布料下渗出来,染红了一小片衣襟。
暂时…安全了…
他长长的、几乎虚脱般地吐出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
但这片绝对的黑暗,只被他自己刀身和顾悦琴腕上红绳散发的微光勉强刺破。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陈旧的尘土味,混合着石壁的阴冷潮气,还有一点若有若无的、金属烧灼后的焦糊气——那是被卡在墙外的机械猎犬留下的最后印记。
空间狭窄得令人窒息,更像是一道天然岩石裂缝,而非人工开凿的通道。
头顶和两侧都是凹凸不平、湿滑冰冷的岩石。
顾悦琴靠在他不远处,抱着那本《月华集》的手臂还在轻微发抖,呼吸急促而微弱,显然刚才那一下消耗了她巨大的心神。
她腕上的红绳光芒也黯淡了不少,在黑暗里微弱地闪烁。
老猫正背对着他们,粗糙的手掌在刚刚闭合的石壁上摸索着,似乎在确认什么。
他那只金色的义眼在黑暗里划过一道锐利的光,扫描着石壁的结构。
阿钢则像一尊沉默的铁塔,依旧守在石壁前几步远的地方,侧着耳朵,倾听墙外可能存在的动静。
他那只蓝色的机械眼一明一暗,有节奏地扫视着这片逼仄的黑暗,警惕未减分毫。
“妈的,这机关是一次性的。”老猫终于停下了摸索,低声咒骂了一句,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沉闷,“退路是没了。”
林澈没接话,左肩的疼痛一阵阵加剧,黏腻的温热感不断蔓延,提醒着他刚才的惊险。
他咬着牙,撕下点还算干净的衣襟内衬,胡乱按在伤口上,试图止住还在缓慢渗出的血。
布料很快被浸透。
他抬头看向老猫转身过来的轮廓,压低声音:“这里通向哪儿?”
老猫没搭腔。
他摸出一盏不知道从哪儿捡来的破油灯,手指一搓,“嚓”的一声,火苗跳起。
昏黄的光晕猛地撑开,把那股子憋闷的黑往后推了一圈。
光线颤巍巍地爬过粗糙的石头墙壁,墙缝里湿漉漉的,往下渗着水珠,挂在颜色深暗的水渍上。
地面坑坑洼洼,全是硌脚的碎石和黏糊糊的厚土。
一股子浓重的霉味,裹着若有若无的机油铁锈气,直冲鼻子。
这根本不是什么正经房间,更像个胡乱挖出来的地窖。
光亮所及,这斗室的轮廓才勉强显出来。
说宽敞,那是跟刚才那窄得挤死人的管道比。
实际上,地方憋屈得很。
角落里胡乱堆着一堆杂物。
烂了一半的木头箱子歪歪斜斜地叠着,旁边扔着几个锈蚀的齿轮,还有断掉的金属零件。
另一边,几本厚厚的书和几卷卷轴蒙着能呛死人的灰尘,根本看不出是啥。
屋子正中间,摆着一张摇摇欲坠的瘸腿木桌,桌面同样积满了灰。
油灯放下时,灯座底下压着的几张卷起来的泛黄纸张才露出来。
顾悦琴靠着冰冷的石墙,慢吞吞地滑坐下去。
她脸色依旧白得吓人,嘴唇没什么血色,但急促的喘息总算平稳了不少。
手腕上那根红绳,光芒微弱得很,却稳定地一闪一闪,好像在跟着她的呼吸。
林澈“嘶”地吸着冷气,扯开自己被划破的外套,从里面撕下还算干净的布条,胡乱往还在渗血的左肩上缠。
动作笨拙,勒得他龇牙咧嘴,疼倒是让他脑子清醒了些。
阿钢跟尊铁塔似的,还堵在那面刚刚合拢的石墙入口处,侧着耳朵。
他那只金属义眼无声无息地转动,捕捉着墙外细微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