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着我干嘛?”魏落英换好了行头,脚上穿着官靴,走路虎虎生风。
“欣赏你的飒爽英姿。”钱甲屁颠屁颠的在他的背后跟着。
“监视我?”魏落英是想一巴掌把钱甲抽飞的,但是她知道这疯道士很会死缠烂打,不让他跟着自己,他又会化成其他形式偷窥自己,那样更不自在,不如让他跟着。
“没有没有啊,怕你惹上麻烦,跟你说些注意事项。”钱甲从口袋里摸出一张草纸,“你之前不是伤了青峰派的元气吗?我们这里也算是成了重点关照对象了。”
钱甲像个小跟班一样,在魏落英身旁快步走,追上她的脚步,“什么紫峰山啊,蓝峰山啊,绿峰山啊,都要到这来讨伐你,你算是出名了,说你什么的都有,说你是混世魔王,说你是邪魔歪道,说得你罪行累累罄竹难书啊,听得我都想扇你几个巴掌。”
女修罗瞥了他一眼,“想打我直说,别拐弯抹角。”
钱甲连忙解释,“哎呀,怎么会,是这帮子修士想打你啊。你知道的,修士都很变态的,为了成仙不择手段,他们在这混沌的世间盲目求索,外表看起来光鲜亮丽,其实内里已经腐败不堪了,一个个可变态了。”
“你是在指桑骂槐?”修罗转头看他。
“你这是在曲解我的意思,我哪有这个心思。”钱甲把草纸递给魏落英,“这是捕头的行为规范,你看一下。”
修罗看也没看,直接扔了。
钱甲叹口气,又把草纸捡了回来。
等钱真人再想递过去,魏落英一把火把信纸点了。
钱甲看着灰烬,有些无奈,“其实人间很好玩的,你只要熟悉这里的规矩就会觉得这里好玩儿,有些人带着脚镣也要跳舞呢。”
钱甲打算说服她。
“因为觉得好玩儿啊,你只要能掌握技巧,玩弄人心,你也会觉得这里好玩儿。那些想飞升的修士不过是不懂凡间乐趣的蠢货,一个个都想着成仙,真成了仙更没意思。”
女修罗知道这疯真人什么都体验过,他说出来的话,她不知道怎么反驳,只能默不作声。
她不喜欢规矩,以前她就是被规矩框住了,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她要打破这些规矩。
可是当她真的站在了尸山血海之上,站在了一众男人的尸体之上,她真的把腐烂生蛆的陈旧俗规拆的七零八落的时候。
她是自由了,但是她也感受到了一阵茫然和空虚,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活了,没有规矩,她的身体就不知道要怎么活动了。
她整个人瘫在地上瘫了很久。
我接下来要做什么,我接下来要想什么?
我的心里在想什么?我有心吗?
魏落英的心已经在常年的折磨中麻木了,她只有变得迟钝些,才能忍受住那些不堪回首的屈辱。
毁掉一切也不是特别难的事情,关键是毁掉一切之后要重新建立些什么,如果什么都没有,人也活不下去。
关键是要建立一套新的规则来驱动人的行为,这是更难的事情。
魏落英当时做的选择便是,回归本心。
心里想做什么,就让它去做,无论世界如何变化,都要追求本心。心就是人的驱动力,修炼一颗真心是她当时的全部目的。
可是她的心一直是麻木的,她已经摸到自己的瓶颈了。
包括现在也是一样,她只有在惩治恶人时,才能找回那一点内心激荡,而这种激荡不如她复仇时刻的万分之一。其他的时刻她的心都是死的。
她一直都在模拟过去的那种复仇快感,她从来没有真正走出那场复仇的晚宴。
因为实在是太痛快了,太振奋人心了。
她没有找到新的驱动力,没有找到新的感受,她只是在不断的模拟,不断的复刻过去的畅快瞬间。
钱甲还在一旁唠唠叨叨,“体验啊,最重要的就是体验,你要体验所有的事情,你要把自己置入乱局之中,不要用那些所谓的奇门异术去破局,你要真的用你的脑子,用你的心去把乱局解开。”
钱甲觉得自己也算是拿出了百分之百的诚意,倾囊相授了,“只要能解开一个,你感受到了其中的乐趣,你绝对会爱上凡间的。这成仙的毕竟是少数,成不了仙的才是大多数。”
“天庭很冷清的,晋升通道又小又窄,几乎没有新晋的神仙,岗位上全是些老人在那儿勾心斗角,玩的套路也都是八百年前的陈年老套,看都看腻了,哪有人间热闹啊。”
“混乱,人间最好是更混乱一些,但是又不能把这个世界毁掉,让它如此平稳的混乱下去,这样就有乐子看了,你觉得我的想法如何?”钱甲说。
女修罗心中好像燃起了一些火光,“你说的,倒是有些意思。”
“是吧,很有意思对吧。”钱甲紧握双拳,拼命推销自己的观点,“所以啊,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普通百姓,然后坐看人间乱象,多好玩啊。而且你还能在随意时刻卷入其中,搅动局势,那就更好玩了。”
“你随意波动一下,就是不同的结果。乐趣就是,你要在这波动的水面上找平衡。如果你暴露你的修罗身份加入混战中,那些凡人一看见你就跑了,你还能玩吗?”
“原来你是因为这个才喜欢演戏?”修罗转头看向钱甲。
“也不全是,各种各样的原因吧,主要是为了说服你。”钱甲说话倒是直言不讳,不过修罗一般都喜欢这种直言不讳。
魏落英感觉自己死气沉沉的心,猛地收缩了一下,她在阴森的地府待了几十年, 此刻在她体内好像突然迸发出了生机。
“好吧,我的确有些心动了。”
魏落英伸手,捏住钱甲的下巴,强迫他把嘴张开,眼神直勾勾的往他口腔里探,“你确实有条三寸不烂之舌。”
钱甲露出一脸淫笑,“我还有条不烂的东西,比三寸长多了,你要看吗?”
“砰——”
钱甲突然感觉胯下一阵剧痛,痛得面目扭曲,跪倒在地上。
魏落英擦了擦身上的血污,像看死狗一样看着钱甲,“都怪你,弄脏了我的新衣裳。”
钱甲跪在地上,艰难的说话,“不就是开个玩笑嘛,至于吗?”
“不就是少了几两肉嘛,至于吗?”魏落英把钱甲扔在路边,自己走进了赌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