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长,看样子今个儿好像要下雨啥。”要麻盯着天上的火烧云碎碎念,完全没发现余继承冷冽的目光。
“谁教你这么系武装带的?重新来!”余继承小声呵斥了一句,顺手把要麻的歪歪斜斜的武装带挪了个位置,然后让王根生和崔勇把每个人的着装再次检查了一遍。
昨晚的战斗动静虽然很大,但是习惯了枪林弹雨的老兵们都有大心脏,舒舒服服的睡了个好觉,天不亮就被余继承叫起来准备行动。
溃兵们已经知道排长所谓“玩个刺激的”,就是假扮鬼子部队,在战斗关键时刻在鬼子背后捅刀。要打好这种作战,发起进攻前反而要避免和鬼子近距离接触,埋伏潜行观察鬼子,每个人都要用心模仿鬼子行军、军礼和战术动作,而且一旦出现机会就要当机立断,迅速行动!
乍一听这个计划时,豆饼几个年轻小兵热血上头,但是康火镰等更加资深的老兵都没吱声——鬼子的阵地上,华夏军队想制造混乱就能制造混乱?如果那么容易的话,华夏军队这些年就不会一败涂地了。
相比起国军,鬼子的部队纪律严明,巡逻警戒制度执行到位,各种明暗哨配置合理。别说自己这支小部队,很多国军将领训练军中高手组成敢死队都没法做到。
“要不~~排长,我们还是跟着对面山上的八路边打边撤算了,钻到鬼子阵地里去作甚?”康火镰继续发表着“谨慎意见”。
这的确是很多人心里最稳妥的方案,而且昨天战斗也证明了八路是可靠的盟友。
“两边的山头已经被鬼子隔断,咱们能跟上吗?而且我看对面山上的八路自身难保!”迷龙向来是有话就说。
“我们这么点人,就算枪弹齐全,又扮成鬼子。耍几个哈戳戳的伪军还马虎相,和鬼子一见面就露馅了啊。”要麻提出了自己的焦虑。
“我觉得实在不行的话,等一会儿八路们往后山撤了,我们再跟上去捅这些王八盖子的屁眼,让鬼子首尾不能相顾,就像昨晚一样。”昨晚的胜利给了不辣几分胆气,把伏击当作成功经验。
“鬼子会留掩护部队,忒他娘的难缠。”崔勇一针见血戳破了不辣的幻想。
见“安全稳妥”的办法都不起作用,一个溃兵举手说道:“要不,我们在这个山洞躲一阵子,等鬼子走了再出去?”
这句话虽然声音不大,但溃兵们内心却被搅起了涟漪——对啊,只要假装我们看不见对面山上的友军死战,我们也就不用负责不是?反正我们才一二十个人,根本不影响大局嘛!
余继承沉默了几秒,站了起来整了整头盔,郑重问道:
“大家想过没有,你们和鬼子浴血奋战苦战,友军明明近在咫尺却保存实力作壁上观,这是一种什么感觉?”
溃兵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后都不由自主的低下了头。
虽然常校长在庐山演讲中说“地无分南北、人无分老幼,无论何人皆有守土抗战之责任,皆应抱定牺牲一切之决心。”但是实际抗战中,国军各派系之间明争暗斗,拼命找借口保存实力、消极抗战,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操作才是常态。
“这些作壁上观的军人都是人精啊!鬼子入侵东北,有人看东北军笑话;鬼子过了卢沟桥,有人坐着吃瓜;鬼子攻下太源,还有人说存在就是一切!这些将军们个个都是人精,却个个都成了鬼子的盘中餐!”
余继承越说越激动,一把摘下头盔拿在手里挥舞:
“结果我们丢了东北!丢了北平!丢了太原!把家乡都丢了!还能看谁的笑话?是我们的!我们自己就是笑话!我们自己就是小丑!没有其他人!所以鬼子说我们是沙子一样的军队!”
余继承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咆哮,但没有一个人面露不忿之色,溃兵中既有东北军的,也有晋绥军的,以及川军湘军中央军的。对于这些作壁上观的命令,对这些高层将官的丑陋嘴脸,溃兵们知道的清清楚楚!
“这一仗估计会打的很艰难,但是敌强我弱,万众一心才能勉强一战,勾心斗角只能被逐个击破。我们不能再坐着看友军覆灭,我们得去帮场子!华夏人不能再坑华夏人!”
现场一片安静,几秒钟之后,一向寡言语的崔勇打破了沉默。
“排长说的对,俺们得帮忙!”
“小东洋想灭亡华夏,除非福南人死光了!排长,算我一份!”不辣急忙站出来表示不甘人后,其实他不相信就这么几个人能改变战局,但是他相信余继承,相信这些曾经和他出生入死的战友!
“不就是坂田联队吗?哪个瘪犊子的打仗敢往后缩,我第一个削他天灵盖!”迷龙满脸杀气。
从东北对路败退下来,他所在的部队就没有打过一次胜仗,一路上不是撤退就在等待撤退的命令。今天迷龙不想再次撤退了,他昨晚已经品尝过了胜利的滋味,他不满足!他要打回老家去!就算是死!也要死在冲向关外的路上!
“我们川军绝不是缩头乌龟。但这次是打鬼子大部队,排长您想怎么打,得给我们交个底。”要麻站得笔直,虽然要麻时常把危险放在嘴边,但真执行危险任务从不含糊,打鬼子冲锋时比谁都勇猛!三百多万将士出川抗战,血洒九州,抗战无川不成军!这是独属于川军的荣耀!
余继承沉淀了一下情绪:“我说了会带你们打回家,不是带你们白白送死。此战我若战死,由王根生接着领导你们回归部队;若胜,你们跟着我继续向家乡打!把鬼子赶出我们的家园!”
“全体都有!出动!”
“是!”迷龙第一个带头回应
“是!”其余人纷纷跟上,包括五名伤病员。
在拂晓的火烧云之下,这支在山林间穿行的队伍迎着初升的朝阳,坚定的迈向高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