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船在荒界高空缓缓降落，如同一只漂浮的、神情忧郁的木头蜗牛，风吹得嘎吱作响，连旁边的旗帜都在犹豫要不要继续挂着。
云缨第一个登船，刚一踏上甲板，那厚重木板便吱呀一声，一道窄缝险些把她鞋跟卡进去。
“这船……保修期是不是过了几百年？”她一边拔脚，一边疑惑地望着前方悬挂的“荒绮号”匾额。
赵怀真走在她身后，拿破布随手拂去扶手上的尘土，淡淡道：“从漆面判断，它确实经历过一场‘岁月亲吻’。”
“哪怕是岁月的拳打脚踢。”唐清砚叹气，他轻巧落在船头，一眼扫过，眼底倒映出一道淡紫的影子。
甲板尽头，一个身影立在半空，似等候已久。
荒绮。
她一身风衣，袖口垂得老长，像是穿错了模特号数。风将她的长发扬起三米多高，不夸张地说，从后面看她像个行走的吊灯。
“欢迎——”她声音缥缈又精神，“来到我的移动舞台。”
“你的？”云缨挑眉，“你确定这船不是你路上捡的？”
“是捡的，但我给它取了名字，这叫——命名权即所有权。”荒绮微笑，那笑容有种奇妙的市井智慧与疯癫混合感。
“听起来像你连狗都能合法领走。”唐清砚掏出折扇，不急不缓。
“你怎么知道我试过？”
三人同时后退半步。
还没等谁接话，荒绮手腕轻抬，甲板两侧忽然咔哒一声，升起两排傀儡兵，个个铁面铜牙、身披布甲，像刚从街头美术馆逃出来的现代装置艺术品。
“我叫它们‘咔咔队’，因为它们出场就会咔咔响。”荒绮神情认真，仿佛给它们起名是人生头等大事。
“……你说得有点道理。”赵怀真点头，“就跟狗叫旺财一样合情合理。”
“来吧。”荒绮张开双臂，“三位，请演出。”
她话音落地，“咔咔队”果然咔咔动了。队伍整齐，却莫名滑稽，仿佛军训跳广场舞的开场排练。
云缨抢先出枪，扫过右侧三名傀儡，发出沉闷金属碰撞声。鞭影划破空气，但傀儡身形极稳，竟借力反旋，力道硬生生将她震退一步。
“它们不是普通傀儡！”她低喝，“像是装了反弹机关！”
“那你别再主动挑事。”唐清砚侧身躲过一记肘撞，一脚将一只傀儡踹进木桅旁，扇子再甩，重击其头盖，响声像敲鼓，“不过脑子就会被我敲响。”
赵怀真一边挡一边喊：“我怀疑这些傀儡吃磁铁长大——招招带吸力！”
“那你就不要带钥匙出门！”
打斗在甲板上慢慢蔓延，三人渐渐拉开阵型，各自对上数名“咔咔队”成员。
云缨干脆翻身跳到船帆架上，从高处发力劈打，一条鞭子抽得宛如剪线风筝，让一只傀儡脑袋旋转了三圈才勉强站稳。
赵怀真放下布袍，赤膊持枪，身法沉稳。他故意让傀儡攻击自己腰侧，再反手击打对方膝关节，连续敲打下使其彻底瘫痪，动作如打算盘，专挑关节缝下手。
“我这一枪……不含咒，但特别疼。”
唐清砚则完全走轻灵路线，身形穿梭于傀儡之间，每一招都像绕开，不像攻击，实际每一次扇风都切断对方某个发力结构。
“打人不是目的，拆零件才是我追求。”
傀儡们咔咔作响地倒下，发出一连串像煮熟板栗爆壳的声音。
甲板乱成一锅机械炖菜，零件滚得到处都是，连船舷缝里都卡了个胳膊。
荒绮始终未动，立在风中，神色如常，仿佛这些机械玩具损坏只是她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你们很不错。”她轻声，“但这只是前奏。”
“别说还有正菜。”云缨咬牙。
“当然有。你以为我摆出这么大一场，结果是为了陪你们热身？”
她挥袖一转，甲板下方忽然腾起一层雾气。
紧接着，一只身形巨大的机械傀儡缓缓升起——全身铜铸，面部装有三只眼镜片，肩膀有两门短炮，看上去像某种“放错了位置的厨房用具”，但气势骇人。
“介绍一下。”荒绮微笑，“这是‘锅坍一号’——我设计的可移动厨房终端战兵。”
“为什么它肩膀是炉灶？”赵怀真眯眼。
“因为我那阵子特别爱煮火锅。”荒绮点头。
“所以它擅长什么？”唐清砚问。
“擅长烧菜，顺带烧人。”
话音落地，锅坍一号肩头喷出火焰，扑面而来，热浪掀得云缨后退两步，边跳边骂：“你这疯女人把炊具改装成战斗兵器，你不怕厨师工会找你算账？”
“我已经退会了。”荒绮骄傲，“我自创流派：火锅流武道。”
火焰滚滚而来，锅坍号发出低沉嗡鸣，身形庞大却不迟钝，开始缓慢追击三人。
“各位。”唐清砚轻声道，“我提议，我们现在……该合作一下。”
云缨一甩鞭，气喘吁吁：“早该合作了！”
“那你负责牵制左腿。”
“我负责什么？”赵怀真挑眉。
“负责祈祷我们别被煮熟。”
锅坍一号轰然落地，甲板震动，荒绮轻飘飘坐在船舷之上，晃着腿，像看舞台剧。
她笑道：“三位主角，请继续你们的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