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戏真打?”
唐清砚望着头顶悬挂的横幅,那四个红字一笔一划都像用剧团压箱底的墨水写的,浓得发腻,带着说不清的油彩味儿。
云缨甩了甩刚才唐清砚那一身“文士袍”,脸上写满了抗议:“我能退票吗?”
“退票得过我这关。”荒绮笑得像掌控了整场灯光的导演,手中折扇一点,周遭舞台猛地剧变——
原本的荒界林地消失,三人被推入一座半实半虚的巨大戏台中央,周围坐满了毛茸茸的观众,风狸兽们戴着小眼镜、抱着小爆米花、用尾巴翻节目单,姿态比人还讲究。
“第一幕:《误打误撞》。”荒绮轻笑一声,“规则简单——你们三人不能打回原样,得在对方身份的基础上完成一次‘合作式脱困’。演技不够,幻术不破。”
“等等,所以我还是你?”唐清砚指着云缨。
“你是我。”云缨脸黑,“我现在是赵怀真。”
“我是谁?”赵怀真指了指自己。
“你是我。”唐清砚一脸沉重,“你要拿枪,但得带书卷气。”
“我带个锤子的书卷气。”赵怀真尝试将长枪横握在怀里,故作斯文地一抖肩,声音低沉,“云某,擅使——咳,擅书。”
“完蛋了。”云缨一手扶额。
舞台中央,风狸兽们开始击鼓。不是用鼓槌,是用脑袋。砰砰砰,一边撞一边节奏精准。
场景展开,是一处“荒界市集”。背景画卷卷起,画得飞快,甚至还没干墨。远处戏帘自动拉开,露出一群带面具的“恶棍”。
这些不是风狸兽,而是更大体型的异种——骨戏鬼,个个身穿破旧剧服,脸上的面具像从旧戏台上扒下来的,手持短刃、披肩挂鼓,一边跳脚一边发出尖锐哼唱:“拿人不看脸,拆台只凭拳。”
“这什么品味的反派台词?”赵怀真一脸复杂。
“全是她编的。”唐清砚小声说。
“别发愣,开始了!”云缨一脚踹飞一只冲上来的骨戏鬼,顺带把自己长袍踢得一卷,好似折扇展开,“哎哟,这裙子还真灵活。”
“我是你,要沉稳些。”赵怀真一边挥枪,一边咬字缓慢,“唐……清砚,文章落笔,如风……”
砰!一声响,枪头砸地。
“风个头啊!”云缨忍不住喊。
唐清砚也不好过。他拿着书卷当剑挥,试图使出云缨惯用的“云岚连挑”,结果动作太快,脚下一滑,整个人如纸鸢般倒飞出去,撞上了一尊纸糊小庙——剧道机关之一,爆出一团花里胡哨的彩带。
“这……也算攻击?”他被缠成了彩虹卷心酥。
荒绮在看台上挥手指挥,像只指挥狸:“打戏不够,文戏补。你们的剧目核心,不在打,在‘懂’。”
“她是要我们互相理解?”赵怀真皱眉,“通过模仿,体会对方……的难?”
“她可能就是想看笑话。”云缨语气冷静,表情复杂。
可偏偏这戏,还真得演完。
骨戏鬼不再莽撞,每三招退一步,反复逼问角色扮演者是否“在角色里”。
“你不够像他!你动作太飘!”一只骨戏鬼指着云缨吼,“你都没皱眉头!”
云缨当即一皱眉,“这样可以了没?”
“你不够会念诗!”另一只骨戏鬼扭头看赵怀真,“来句诗试试。”
赵怀真脸色发绿,张口而出:“长枪不如长句妙,书生胸口也有招。”
全场寂静。
连唐清砚都慢了半拍,然后缓缓鼓掌:“可以啊,怀真。”
“我演得太好了吗?”赵怀真微微一笑。
“是你平时就压抑太久了吧。”云缨白了他一眼。
战斗继续,却不再只是打,而是在打中演,在演中试图理解彼此的方式、节奏、底线——也试着去适应那份“看似荒诞”的真实。
最终,三人在一次协同配合中,误打误撞形成了一个罕见的三角阵势——书卷掩护,枪挑骨戏,术破幻幕。
剧帘破裂,幻境开始回收,风狸兽观众鼓起掌来,那些鼓掌甚至带着“节拍灯光”功能,一只只尾巴闪闪发亮,像专为剧场制造气氛。
荒绮拍拍手,站起身。
“第一幕通过了。”她轻声道,“你们这场‘彼此扮演’演得不错,虽然时常出戏,但偶尔感人。”
“那我们能恢复原样了吗?”唐清砚捂着仍缠彩带的头。
“当然可以。”她挥扇一转,三人身形一颤,形貌回归。
“不过——”
她脸色一变,指向后方的黑幕深处。
“第二幕:‘观众反叛’。真正的挑战,现在才开始。”
剧场裂开,台下风狸兽竟纷纷跳入台上,毛发倒立、眼神发红,一副彻底“入戏太深”的模样,仿佛三人真成了欠债跑路的戏班班主。
“我早说那些爆米花有问题!”赵怀真沉声。
“它们不是来看的,是来打的!”云缨一脚踹飞一只靠近的狸,“这次真·假戏真打了!”
荒绮却悄然退场,只留下一句:“祝你们演得开心——观众,最难应付。”
舞台灯光骤变,战鼓再次敲响,一场看似滑稽却极难应付的“观众之乱”,正式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