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缨原以为，穿过第四十六门后，大概会迎来什么金光万丈的“升仙通道”，又或者被镜界之主赐一张奖状，再加个天上掉下来的封号。
结果现实很朴素。
他们走出镜界的方式，跟逛完后山庙会似的——顺着一条花道走到尽头，就……出门了。
门外，是一片明晃晃的山野。鸟在叫，云在飘，唐清砚在抠鼻子。
“这就……完了？”云缨踮起脚看天，仿佛期望某个boss突然跳出来加一场隐藏战。
“你是那种进澡堂非得泡到闭馆的性子。”唐清砚点评，“完了就是完了，接受吧。”
赵怀真难得同意他的说法，收起佩剑，淡声道：“当下要紧的是回宗。”
“回宗？”云缨有点发怵，“咱仨一个多月没露面，万一掌门当我们叛逃处理——”
她话没说完，一道“唰”地破空声从天而降。
——啪！
一只雪白的灵鹤，精准无误地砸在她脑袋上，尾羽还稳稳地盖住了唐清砚的脸。
“唔呸！”唐清砚一把扒掉尾羽，“什么玩意？”
“灵鹤快递。”赵怀真冷静地拆开鹤腹挂着的竹简，一看内容，神色微顿。
竹简上印着金纹六界令章，落款四个字：“天机阁 敬启”。
内容如下：
“鉴于你等长时间未归，镜界气息异常，各界震动。经联合审议，特此发布九界议会紧急召令——”
“速归原宗，会合各界代表。”
“否，则后果自负。”
云缨一把抢过，往下一翻，眉头蹙起：“这话说得跟我们仨不回去，整个世界都塌了一样。”
唐清砚一脸“这不就是吗”的表情：“塌不塌另说，但你不回宗，天玄宗掌门怕是要心肌痉挛。”
“谁叫你当初把掌门令牌带走了。”赵怀真轻声提醒。
“那不是防身用嘛！”云缨怒瞪他一眼，“再说了，话都说这么大了，怎么就没人亲自来接我们？”
她话音刚落，远空骤然响起一道喝声：“云缨仙子、赵怀真大人、唐清砚嘴……咳，尊者——请留步！”
三人回头，只见一溜神气活现的使者乘着各自界域独有的交通工具浩浩荡荡而来：
仙界使者站在一朵飞云上，长袍不沾尘，手持拂尘，嘴角挂着笑：“赵公子，仙宫上下，念及往昔情谊……已为您准备了——婚礼请帖。”
赵怀真：“……”
魔界代表骑着一头爆炸头狮子，大咧咧地吼道：“唐清砚，听说你在嘴炮榜上独占鳌头？来魔界当外交长老吧！打不赢就嘴他，稳。”
唐清砚：“我考虑一下。”
妖界则来了一位浑身毛茸茸的青年，一脸羞涩：“云姐姐，我是你表弟！”
云缨：“谁家编的族谱这么离谱？！”
更乱的是——后头还有神界的礼官、鬼界的债主、冥界的轮回客服……一时间，三人仿佛成了六界流动办事处。
云缨头疼地揉太阳穴：“我什么时候成镜界新主的？这谣传能不能走点心？”
“还有我和神界公主的婚讯？”赵怀真低头，语气很轻，却透出一丝极细的杀意，“我连她人都没见过。”
唐清砚翻了翻手里一张八卦纸：“我被评为‘嘴炮榜榜首’，这倒是真的。问题是这榜是谁立的，第一期评选就我一个人报名……”
三人对视一眼，皆觉这和平，未免……太热闹了点。
他们还是决定——先下山，回宗门。
至少把火锅吃了再说。
天玄宗后山，锅气腾腾。
云缨举着大勺正在熬汤，赵怀真清洗灵兽肉片，唐清砚端着瓜子和酱料盘跑来跑去，宛如久违的普通一日。
“说真的，回宗吃顿火锅，这才是修行该有的味道。”唐清砚叹道。
“就是不知道能吃几天。”赵怀真目光沉静，低声道：“天机阁发令太急，说明局势已开始动荡。”
云缨咬了一块牛筋，含糊地说：“你们说，九界真会……乱成那样吗？”
“九界本就牵一发而动全身。”赵怀真点头，“何况……现在是九界。”
“别吓唬人。”唐清砚摆摆手，“我从灵市听来个八卦，说你赵怀真不但要成婚，还要接替神王之位。真假？”
赵怀真：“假的。”
“还有你，云缨。”唐清砚笑嘻嘻地凑过来，“镜界新主、六界临时工、妖界表姐，你头衔堪比咱掌门了。”
“谁稀罕。”云缨撇嘴，转而神色一凝，“不过——我今天翻行囊时，发现一件事。”
她从腰间掏出一个巴掌大的传音玉符，符上符文扭曲，微光频闪，仿佛要炸不炸的样子。
“这是师父走前留的传音符。”云缨低声道，“它从未响过，今天……开始发热了。”
三人齐齐望去，气氛刹那沉了几分。
“你师父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除非……”唐清砚轻声，“有大事。”
“我猜，这次我们三人怕是不能再并肩前进了。”赵怀真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每个人，都会被各自的界牵引出去。”
“但得先吃饱。”云缨翻个白眼，“谁知道下顿在哪。”
三人默契碰杯，一饮而尽。
就在这时，远空再次响起破空之声。
这次，不是一只灵鹤。
而是一支足有九界令纹加盖的长剑信箭，直刺而下，钉在锅盖上，锅汤都颤了三下。
——“九界风云初起，落子之时已至。”
三人面面相觑。
“谁还敢说这不是大事？”唐清砚伸手把信拔出，翻了个面，“落款，还是天机阁。”
“这家伙，是不是掌门跑路了？”云缨低声嘀咕。
“我倒觉得像是——有人提前布了一盘局，而我们……都被写进了棋谱。”赵怀真淡淡一笑。
而天玄宗外，八方来人，皆在静候。
九界的动荡，终于，开始响出第一声弦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