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莹被二弟顾瑞绥背上了花轿,一路上喜乐敲打的她脑袋都疼,不由想起了她在侯府的日子,想起她与弟弟们闯下的那些祸事,也想起了许多她与斯年这些年的趣事。
她明明就是将斯年当做弟弟来养的,时至今日她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就稀里糊涂的就心软了,答应了他......
他们这样熟悉,日后几十年里做夫妻,会不会总翻起上从前的旧账?
那多没意思?
往后若是因为这些伤了感情,针锋相对,成了仇敌,岂不是得不偿失了?
啧~
她怎么总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呢?
她当初到底为什么要应了他?
她此刻逃婚来来不来得及?
顾清莹偷偷瞄着花轿两旁,两旁各十六人,都是会功夫的女使,前几日才到她院子里,她们......大抵是听母亲的话吧?
她一个人肯定是逃不出去的,就算加上青霄她们四个,五对三十二,也丝毫没胜算啊!
顾清莹心里的情绪翻涌的厉害,越发觉得这顶轿子里长了尖锐的刺,刺挠的她难以坐安稳。
就在她快忍不住地想要冲破这花轿的时候,轿子落了地。
“清莹,该下轿了。”少年郎的声音带着蛊惑意
顾清莹很懵:这么快?!
她不知道的是,迎亲不走回头路,为了让她少坐一阵轿子,杜斯年在去迎亲的时候便选了那条需要绕路的线,花轿回来的时候,就缩短了大半路程。
顾清莹被他牵下了花轿,一路由喜婆搀扶,新郎牵引,这一路虽被蒙了眼,却也走的顺畅。
按照规矩,拜天地,拜亲长,高位祖宗,入新房。
盖头揭起的那一刻,杜斯年眼神亮了亮,惊艳不已。
平日里她不喜繁复的装饰,头上连根簪子都嫌多余,时常戴的那几支,都是能当兵器用的铸铁簪,他还是第一次见她上妆,戴如此华贵的头冠。
她平日里总说自己样貌平常,但在他看来,她的美貌不是那些所谓士族姑娘的美貌所能比的。
若是依他们所说,那些士族姑娘貌若牡丹,娇艳欲滴,那清莹便是沙漠之花,坚韧不拔,独立于世,是这世上独一无二,无人能取代,无人能比拟!
她的美貌,是带有攻击性的,是带有野性的,现在这顶金冠,更是给她添了几分霸道。
“是咱们新娘子太好看,竟让探花郎都看呆了。”
直到边上有人提醒,杜斯年才恍然回神,红了脸颊也红了耳廓。
“接、接下来做什么?”
顾清莹此刻无心其他,只想让这礼节赶紧走完,好让她能卸下这重的要命的冠!
最好再给她来碗面,告慰一下她造了一天反的五脏庙。
二人并肩端坐在喜榻上,听着喜婆说了长串的吉祥话。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恭祝探花郎与夫人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喜婆用缠着这红绸的剪刀,分别取下二人一撮头发,将两撮头发打成了工整漂亮的同心结,放入绣着喜样的荷包中。
“结发礼成!”
一只苦葫芦,分成两瓢,串着一只大红同心结,由媒人添酒水,交由二人。
“同饮合卺酒,夫妻同甘苦,祝探花郎与夫人和睦美满如琴瑟和鸣,福禄绵长。”
两人交臂,相互喂饮。
“夫妻同甘苦,共富贵,生死不相离,恩爱到白首;儿女双全,子孙满堂......”
吉祥话说了一筐又一筐,听的顾清莹头脑发昏,探花郎杜斯年却听的津津有味,好不容易宣布礼成了。
新房里又热闹了好一阵子,床上的喜果,什么花生、桂圆、红枣、莲子,被几个小孩抢了大半,剩下些都被杜斯年兜着藏起来了。
时间差不多了,众人也识趣地将新房让给二位新婚夫妻。
此刻房里只剩下他们夫妻二人,顾清莹终于能转动转动僵硬的脖颈了,回过头便瞧到还在发呆的杜斯年,忍不住又几分气闷。
“还瞧什么呢?快帮我把这冠子取下来,脖颈都、都给我压僵了。”顾清莹此刻倒是记得清楚,今日不能说不吉利的话。
“哦哦,好!”杜斯年慌忙上前,小心翼翼地瞧了又瞧,才敢下手去取。
小心翼翼地取下两只长穗步摇,又仔细轻柔地理了理她的发丝,才再接着取下那沉重的发冠。
双手捧着,掂量掂量“这么重?!难怪压的难受呢。”
女子的冠子可真是够重的,也难怪她平常不愿戴,戴这些怪受罪的。
“可不是吗?压了我一下午,一动都不敢动,生怕它掉下来给摔坏了。顾瑞霖也不知是从哪里弄来这么重的冠子,娘还非说这冠子好看,让我配上那红宝长穗的步摇。”
“那两只步摇也够重的!”
顾清莹用手捏着脖颈,又左右转了转:“还好不是天天如此,要不然,还不如一头撞......咳咳咳!”后面的不能说了,不吉利!
呸呸呸!
“清莹,你今天很漂亮!”杜斯年觉得这话他是必须要说的。
顾清莹的脸颊在那厚重的胭脂水粉后面,绯红一片,顿时那散走的紧张情绪,又卷土重来。
“你、你......你不是还要出去待客吗?还不快去!”
“嗯,我这就去,匣子里有些喜果,你先垫垫肚子。我尽早回来,清莹等我。”杜斯年笑容可掬。
“去吧,去吧!”顾清莹只想尽快将他支走。
人走远了,顾清莹才有了宽松之感,起身活动活动身子,才顿觉“这家伙连表姐都不叫了,好没礼貌!”
‘咕噜~’刚刚轻松几分,五脏庙又闹起来了。
“怎么忘了让他端些吃的来......”
“清莹,我能进来吗?”
顾清莹瞬间站的笔直,这、这是舅母哦不,是婆母的声音。
顾清莹有些慌张,她这会儿都把冠子给卸了,披头散发的,很不端庄啊!
“斯年让我给你送些吃的过来,我能进来吗?”
顾清莹四处乱寻,还真让她寻了跟喜稠出来,手忙脚乱地一边绑头发,一边上前去开门。
“婆、婆母,怎劳您亲自过来了。”
青霜已经接过了托盘,跟在梁嫆的身后进了门。
“叫婆母倒是有几分生份了,清莹若是愿意,也随斯年唤我一声娘吧。”梁嫆笑的和蔼,眼里却隐隐泛着水光,只是被她强压着,总不好在大喜日子里落泪。
顾清莹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低声唤了一声“娘。”
“哎!这些下午就一直在灶房里温着,饺子也是现包的,清莹快趁热吃。”因这身‘娘’梁嫆的喜悦又多了几分。
顾清莹不是什么扭捏人,可在梁嫆的面前,吃东西还是保持了几分小心,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稍微有那么点端庄。
梁嫆可是看着她长大的,自然也能看的出她很是拘谨,便瞧着她带着几分笑意,又有几分郑重道:“清莹,你嫁到我家来,是这一家子,是杜氏全族的福气,往后就如同在家一般,莫要拘谨,从前在家时如何,在这里就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