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榜那日,云鹤前去看榜,杜斯年却稳坐书案边,看着顾清莹写给他的信。
柏致神情略显焦躁,在这院子里不知兜兜转转了多少圈,时不时的还会朝着房中的杜斯年张望。
他就真的一点都不紧张吗?
真的能如此淡泊?还是他是一定有信心能考上的?
“中了!中了!”云鹤的声音刚刚进门,巷子里便传来的鸣锣报喜的声音。
“王公子第二,柏公子第七,公子您是第十六名!”虽说这一场考完只考的是个贡生名次,可依照他看看,他家公子能考第十六名,下月殿试,必定进士及第,榜上有名!
柏致激动之余,红了眼眶,抓住了云鹤问:“真的?你可看真切了?!我是第七?!”
柏致似乎很难以置信,震惊之后,神情变化极为复杂,又是笑又是哭的,险些吓坏了云鹤。
“真、真真的!我看了三遍,必定不会记错的!”
杜斯年此刻也面带喜悦跨出门来,立在屋檐之下,一身碧青色的衣衫,腰间挂有略深些的玉佩和与衣料同色的喜鹊登枝香囊,玉冠束起长发,显然是精心装扮过的。
带着浅笑时,周身气场温和,不笑时那温润之感中又带着几分疏离,翩翩少年郎,芝兰玉树都不足以形容他的好看之处。
“云憧,把准备好的红封拿出来。”
从报喜之人入了巷子,这条巷子就彻底的热闹了起来了,一户一户的报喜,还未到他这小院门前,便已经挤得水泄不通。
报喜官差一行六人,统一的新衣,腰间绑红绸,鸣锣之人在最前面,样貌最佳者上前叫门回话:“恭喜柏公子,喜得贡生第七名,恭喜杜公子喜得贡生第十六名。”
“小的们恭祝二位公子,殿试拔头筹,位列三甲!”
在柏致还被喜悦冲昏头脑之时,杜斯年已经拿着红封上前道谢了:“有劳几位前来,这是给几位的茶水钱,有劳了。”
杜斯年都退回来了,还见柏致站在原地傻乐呵,慌忙拽了他的衣袖,又给云憧使了眼色。
云憧立刻将捧在自己手中的红封,塞进了柏致的怀中,又轻轻推了他一把。
柏致才恍然回神,递上红封作揖行礼:“有劳各位!”
“不敢当,不敢当!我们兄弟还有下一家要去,便先告退了。”
官差离开之后,围观百姓也纷纷拱手道喜,说着吉祥话。
杜斯年早让护卫去订购了些喜果,护卫此刻正拿着食盒,两边派送。
他则站在门前,拱手接受着众人的恭贺,一副笑盈盈地模样,看起来十分温和又带着十足的少年感。
柏致此刻面上依旧带着那副被喜悦冲昏了脑袋的傻愣模样,跟着杜斯年一道拱手,神情却像是在神游天际。
这条巷子多住的是前来赶考的学子,如今这条巷子里需要报喜的也不止他们一户,喜果散完,热闹便也就渐渐散去了。
没过多一会儿,便有个十分体面的管事,带着八九个人,前来送了帖子。
“晋王殿下设宴,邀请二位公子前去赴宴,马车已经替二位公子备好,这边请。”
杜斯年与柏致交换了眼神,皆是心道:‘晋王如今兼任摄政王,说是宴请下帖子,可这分明就是强迫人去赴宴啊!’
杜斯年担心自己这一身装扮惹眼,招麻烦,便客客气气道:“有劳这位管事稍等,我前去换身衣裳,再随您去赴宴......”
那管事上下打量一番,摆手道:“这位可是西凉郡杜氏的杜公子?换衣裳就不必了吧?我家王爷不是个拘小节之人,再说......公子这一身衣裳很是得体,又何必让王爷久等呢?”
话已至此,他们二人也只好跟着这位管事,朝着晋王府去了。
*
顾瑞霖从宫中出来,便见到一脸喜气的管家顾棕。“中了?”
“给大公子报喜,表公子中了,第十六名,月底便可以参加殿试,若是不出意外,表公子至少会是个进士及第。”顾棕虽然压低了声音,但此刻一副喜出望外,如同自家遇到喜事一般。
顾瑞霖嘿嘿一笑,喜气瞬间洋溢起来:“还不错!”
没辜负他娘和姐姐这么多年的心血!
“他还在那小破院子里?”顾瑞霖翻身上马,垂目问起。
“应当是。”顾棕道。
“先备间客房出来。”他愿意来侯府就来,不愿意来就算了,反正他该准备的肯定得给准备上。
晋王宴请了不少人,至少是帮上的半数,王明修自杜斯年和柏致进门那一刻起,就在晋王的下首坐着,坐在他上首的还有一位,是此次的会元,江南才子,容貌上成,气度非凡,面上不单单有喜气,还有傲气在其中。
如今四月的天,也在一下一下地摇着折扇,好是有风度。
杜斯年放慢了脚步,特意与有群人凑在一起,隐在中央前去拜见。
入座也是入座了后排,很不起眼的位置上,只盼着这场宴席能相安无事。
晋王如今身为摄政王,却大肆宴请贡生,显然是为了在这群学子中间,立起宽仁爱才的形象,拉拢人心。
在场的学子也都是心思各异,有的是想攀附高枝,得以重用的,有的不满晋王如此明目张胆,展露野心的,也有静观其变,等待机遇的,但无一例外,都将晋王的话听的格外认真。
杜斯年全程都在隐藏自己,生怕晋王瞧到他,或是问起他。
他路上想了一下,那管事知道他是西凉郡的学子,是杜家的人,定然知道他与镇北侯府的关系。
那管事的态度如此强硬,说不定就是前来堵他的!
想到这里,前面的歌舞升平传入他的耳中,便化作
“西凉郡的杜斯年,杜才子可到了?”酒过三巡之后,晋王突然开口问道。
这让恨不能全程隐身的杜斯年瞬间脊背一僵,脑子也在此刻飞速运转起来。
“学生在!学、学生来了。 ”
杜斯年仿佛才回过神,慌慌张张地起身,脚步凌乱地从后往前挪,几度因慌张而绊倒,跌跌撞撞地到了前排,又不知是绊到了哪里,整个人都飞扑了出去,摔的要多狼狈便有多狼狈。
他此番的狼狈,顿时让诺大的厅堂内起了雷鸣般的笑声。
晋王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的狼狈模样“怎么慌成这样?本王又不是吃人的老虎,怕什么?”
杜斯年爬跪起来,慌张磕头都磕错了方向。“给、给王爷请安。”
杜斯年如此行径,让王明修和柏致都十分不解,平日里瞧着杜兄也不是如此不经事之人啊!
“莫慌莫慌。”晋王心中嫌弃,面上却还是一副大度模样,笑的和蔼,安抚着他。
“杜才子今年才十八?这是第一次参加春闱?”
杜斯年脑袋叩在地上,连句整话都说不齐整:“回、回晋王殿下,是、是,小子应、应当是十九了,今年冬月便十九周岁了。”
“哦,十九了,虚年二十了,那也不小了。可成婚了?”
王明修和柏致此时都明白了晋王其中的用意,晋王家中还有一嫡三庶,四个女儿待字闺中,这是有意从学子中挑选女婿。
“未、未曾......”
晋王点了点头,接着道:“也不必着急,若是进士及第,必定有好姻缘等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