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用粮食招揽人,难道只是为了打劫这些流民吗?
若只是占据山头,做打家劫舍的营生,完全用不了这么多人。
这位首领想要做什么?
‘暴民’‘造反’等念头涌上,杜斯年不由心惊。
那跟有人散播‘镇北侯爱民如子’又有没有什么联系呢?
杜斯年劝说道:“既然诸位都是迫不得已,那不如先放下手中武器,咱们再想想其他办法。靖国这么大,总会有诸位的容身之处的。”
杜斯年暂时还想不到更深处去,只能先安抚眼前人,再往远看看, 人头攒动,此刻都在朝着这边聚拢,也不知他们的首领在不在其中。
“敢问这位公子可是镇北侯府的什么人?”人群中有一中年,头发梳的齐整,面上也是干净的,除了这一身破烂的短打,其他地方还真看不出这人会是个流民。
“我......镇北侯夫人是我姑母,我、我也是镇北侯府大姑娘的未婚夫婿。”杜斯年说着回头偷瞄了一眼顾清莹。
顾清莹咬着牙,抿着嘴,心道:‘这臭小子还真敢说!八字还没一撇呢!’
心里想归心里想,嘴上却是没上赶着去拆台的。
“哎呀!是镇北侯的女婿,那便是贵人啊!贵人.......”
“求贵人大发善心,给我们一条生路吧!”
还不等杜斯年再说什么,以那中年男子为首,放下武器接连跪倒一片。
就在此时,一只箭羽再次朝着这边而来,只是这一次是朝着杜斯年而来。
顾清莹还在马背上,鞭长莫及,杜斯年正要上前搀扶中年男子,感知到了箭羽,迅速侧身,那箭羽擦着他的手臂穿过,直直朝着青霄的马而来,叮当一声再次被青霄在马前斩断。
顾清莹怒了,目光紧盯着那箭羽来的方向,怒斥道:“什么人?!竟敢三番两次放冷箭!藏头露尾算什么好汉?!”
顾清莹的怒吼,让整个山坳,半边山坡都安静了下来,那方冷箭的位置跟是没了动静。
还真是个藏头露尾的!
顾清莹眸色暗沉,攥着刀柄的手用力过猛捏的手指泛白。
想杀人了!
“那、那人是陈家岭这山上首领的亲信,听说是个逃兵,弓箭很不错!”跪在地上的中年男人面色被吓的惨白,连忙解释。
他可是真怕眼前这位贵人死了,那他们这些人恐怕只能陪命了!
杜斯年听明白了,这中年男人是在跟山上那些人撇清关系,捂着手臂问道:“你可知这陈家岭中一共有多少人?首领叫什么?亲信有多少?可有武艺高强的?”
那中年男人张了张嘴,却沉默了,眼里带着犹豫。
杜斯年回头看了顾清莹一眼,擅自决定道:“我们会给你们提供信物,原州城会收留你们,若是想从军,也可以写荐信。”
“这陈家岭的首领姓陈,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现在差不多有三千人,不过每日还会有新加入的。他们也不是什么人都收,以前是不收女子和小孩,只收青壮的。我也不知为什么,这些日子突然说要女子和小孩,可女子和小孩进了山之后,又总也见不到人,大家伙儿都猜测着,或许这些女子和孩子都被卖了。”
“至于亲信......大概也就那么一百多人是陈首领的亲信,至于有没有武艺高强的,我们就不大清楚了。自我上山起,就没见过他们动手,不过每天都会操练,看起来都是有把子力气的。”
顾清莹还紧紧盯着射出冷箭的那个方向,隐约看到了隐在树后面的人。
顾清莹咬着后槽牙,暂时咽下这口气,对着或站,或者跪的这群人霸气道:“我是镇北侯府的大姑娘,顾清莹!我可以承诺你们,只要你们不再做伤天害理的事情,只要你们愿意,可以到原州城去寻份劳工,或是分些土地,也可参军去搏前途,只要你们不懒惰,便在原州城内饿不死!”
“但我镇北侯府,向来嫉恶如仇,你们若是领了我的信物,还敢胡作非为,那便只有死路一条!”
“愿意往西北行进的,现在放下武器,排好队列,到我们队伍后面去。”
顾清莹目光扫过杜斯年,发现他那手臂在渗血。
表弟受伤了!
顾清莹眸光一凝,周身瞬间遍布煞气,冷冷道:“若不愿意......那我可要清剿匪患了!”
“拿我弓箭来。”
顾清莹接过弓箭,挂上箭囊,在马上拉弓瞄准,朝着那棵树的方向,发出一箭。
许久没听到响动,却看到山林草丛有了动静,顾清莹眸子生冷,透着倔强不甘,若是距离再近些,她定能将他当场射穿!
顾清莹搭弓射箭的时间,杜斯年已经相继排好了队伍,那些不愿走,或是要观望的,也悄然往后退去。
顾清莹挥手,马队中间让出一条可供两人并排过去的缝隙,由那中年人组织带头,缓慢试探着从那条缝隙中穿过。
等那一队先行过去,后面的人眼看平安无事,便加快了脚步。
人撤离完了,这条道路也通畅了,地上徒留一些乱七八糟的武器,多是农具。
要撤回山上的人也已经撤离完了,顾清莹往山上深深看了一眼,吩咐道:“青霄,安排人去探路。”
“老娘要抄了他的狗窝!”
杜斯年的手臂只是擦伤,衣袖破了,渗出的血并不多,但他一身本就狼狈,现在看起来就跟可怜兮兮的了。
听顾清莹这么说,他心里还是有些隐忧。
顾清莹跳下马,瞧着他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便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说说你,非要冲前面来做什么?我是冲动,但我不傻,更不是个杀神,不会白白伤害无辜!”
一边嘴里训斥着,一边从马袋中取金疮药,将他拉到身前,自己检查了一番伤口。
“得先清洗一下再包扎。回去!”
“表姐,有些事情我想与你说。”杜斯年并没有把她的训斥放在心上,而是跟她说起这些流民都在传‘镇北侯爱民如子’这些话。
“这不是称赞吗?这话有什么不对吗?”顾清莹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原州城里那些人不是也这么称赞她爹的吗?
“是有些不妥。”杜斯年直白相告:“百姓们可以说皇帝爱民如子,可以说封地领主爱民如子,也可以说当地父母官爱民如子。可侯爷是戍边将领,是手握二十万大军兵权的将领,这个爱民如子,按在侯爷身上只会是一把双刃剑!”
“百姓知道侯爷的好是一面,若是长此以往,皇帝必定会有危机之感,这便是另外一面了!”
“若是皇帝产生了危机感,再有人从中作梗,也难保侯府会陷入危机!”
杜斯年的话,听的顾清莹头皮发麻,心血上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