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斯年陪着母亲回乡,原路回去,凭着记忆找到了当年的那破寺庙,找到了他姐姐当年的埋骨之地。
梁嫆含泪替女儿寻了一副好棺椁,打算将女儿带过去就葬在她父亲的身边。
回去之后,才发现族中早就把他家的老房子修缮过了,族中上上下下对他们都很是客气。
按照梁嫆的要求,由杜氏族中出面,约了她娘家人和她那不成器的表哥,在杜氏族中一次性把话给说开了,说明白了。
当年不过就是以讹传讹的谣言,才闹出了这些误会。
介于对梁嫆一家有切实的伤害,由族中出面,不但归还了他家的田产,房子,还从族中划了二十亩良田,给他家。
对于春丫要入祖坟的事情,虽然有人有异议,也被族长给压下来了。
先不说这母子俩傍上了镇北侯府这个大靠山,就是杜斯年这个十六岁便中举的少年举子,也足够让族中给开这个先例了。
想要办的事情都办了,梁嫆也不再揪着过去的事情不放,毕竟她的儿子是要做官的,若是族中不和睦,往后只怕考核的时候都要被多添几笔,为了儿子她也得暂时与这些族人和解了。
跟随而来的护卫,回了原州城去,那几个会武艺的婢女却没有回去,杜夫人吩咐了,这几个女使就留给她使唤。
她也应了,她一个女人,在外行走本就多有不便,若无人帮衬,只怕要不了多久,又得出当年那等事情。
夫人让这些女使留下,除了让她使唤以外,更深的一层,便是要告诉他人,她梁嫆虽然回了乡,身后却依旧有镇北侯府撑腰。
杜斯年回乡之后,拒了在族中教几个月书的邀请,一是他接下来要闭门读书,专心备考,二便是,他并不想与这些族人有过多的交集。
不管因为什么原因使他们退让、认错,但他也始终忘不了这些人对母亲和他家的伤害。
就算明面上要保持和睦,他也不想与他们牵扯过深。
终于族中当年对他爹的恩情,往后他金榜题名时,自然也就还了。
在族中之事尘埃落定的那一日,杜斯年给表姐顾清莹写了第一封信,不比给侯府的平安信。
这一封信,写了许多一路上的所见所闻,趣事分享,还有族中的补偿,算是报喜,临了也不忘将他那泛滥如洪水般的思念,一笔带过,反复思量之后,还是没敢在纸上多添一笔。
信件随护卫一同回原州城的那一刻,他几乎幻想到了表姐见到他的信会是什么模样,也有些怕,怕她不给他回信,也怕那日他玩笑般的袒露心思,给她埋下了芥蒂......
信捎回去了一个多月了,依旧不见回信,杜斯年心有不安,揣揣度日由为艰难。
那日家乡落了雪,他在窗前苦读,见雪纷扬没忍住,又提笔写了一封信。
这一次无人能带信件,只好冒着雪前去县中驿站,走了急件多付了银钱捎去。
又过一月,正月过半,他总算是收到了回信,是有专门的信使送来的,还告诉他回信也可以让信使带回。
顾清莹的信比起杜斯年那便是言简意赅,先是说正月以前十分忙碌,无暇回信,后又求助于他,说是把他送给双胞胎兄弟的生辰贺礼给打坏了一条,问他是从哪里买的,还能不能寻到一模一样的。
又说这事也不急,让他早几日回到原州城,只要赶在兄弟二人回家参加虎哥婚宴以前办了就行。
不足要她描写的多么详细,他都能感觉到表姐当时有多无助,能让表姐写信求助到他这里来,定然是那养鱼的小女使不肯罢休,表姐才只好同意了赔上一条一模一样的。
杜斯年嘴角噙着笑意,没急着回信,仔细将信存好,与从前的信件放在一起,放在了他每日触手可及之处。
又去寻母亲商议提早几日出发的事情,定好了日子,杜斯年才提笔写了回信,第二日让信使又捎了回去。
侯府的护卫,正巧比杜斯年要出发的日子,提早一日到。
有了人接应,梁嫆自然是欣喜的,张罗了一整日,隔天便让杜斯年带着充足的银两和干粮随护卫一同上路返回镇北侯府。
没有顾清莹的约束,杜斯年放弃了马车,一路与护卫们一同骑马赶路。
与回乡时一样,前几日十分辛苦,再跑几日慢慢便适应了,虽然还是不能像表姐他们一样急行军,日常赶路的速度他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这一趟即便他再小心防护,原本细皮嫩肉的白面书生,还是被风吹坏了一层皮,后面几日赶路,但凡到了驿站,他必定会用油脂涂脸,就是怕自己丑到表姐认不出。
云鹤云憧是早就习惯了,知道他家公子很在意这副面皮,也知道,侯府大姑娘最喜欢他家公子的长相,所以不觉得有什么。
可看在那些糙汉护卫眼里,多少就有些怪异了。
他们这些常年在西北,风吹雨淋日头晒的,哪有什么好皮囊,一个个黑的跟炭似得,哪一年不蜕掉几层皮?
这位表公子的确是长得一副好皮囊,可也不至于因为被晒了几日,就紧张成这般吧?
横竖也是在屋里读书的人,回去养伤几日不就好了?
杜斯年表示:你们这群糙汉是不会懂的!
临近原州城,天气也暖和了,正午时都不用穿厚重的大氅。
杜斯年忐忑了一路,眼看要到城门前了,他的目光仔细寻了一圈又一圈,都没寻到表姐的身影,甚至连她身边的人都没有!
杜斯年瞬间那颗心凉了一半,蹙眉仔细回想自己信里写的内容。
仔细回想一番,他绝对是写了回城日子的,路上他也没有耽误时日,难道是表姐有事耽误了?
还是说信没交到表姐的手中?
入城这一路,杜斯年无精打采,浑浑噩噩,只要是自己能想到的可能都想了一遍,最怕的便是表姐对那天的事情有芥蒂。
对他心生厌恶了,不肯理他了。
想着想着,自己先难受的不能自已了,胸腔好似是被生生撕的骨肉分离了......
“咦?斯年?!”顾清莹刚去军部给母亲送了东西,与杜斯年撞了个面对面,惊喜不已。
杜斯年听到这惦念已久的声音,又惊又喜的抬头,瞬间压下了自己刚才那些悲天悯秋,几乎死去活来的情绪,眸子含着水雾,又清又亮。
“怎么今日就到了?”顾清莹这些日子被清芳和虎哥的事情,折磨的恍惚,根本就忘了杜斯年是今日就到。
若是知道今日就到,她早就派人出城去接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