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有人待她好,她必定会百倍千倍的付出,掏心掏肺。”
杜斯年抿嘴垂眸,稍顿片刻眉心紧蹙地继续道:“这两年,与她相看的那些男子,若真能经受得住考验,真心待她,且得了表姐的青睐,儿子是绝对不会阻挠的。”
“可他们没有两个是能经得住考验的!”
“不是私德有亏,名不副实,便是冲着侯府权贵而来,又岂会真心待她?”
“儿子不过是帮表姐看清了他们的面目罢了,若真是婚后才让她一步步的发现枕边之人,不曾真心相待,反之处处算计,她、她好承受多大的伤害?”
“到那时,依照表姐的性子,必定闹的人仰马翻,也不会再将就下去。”
“与其如此,不如早些看清,不入穷巷提早远离。”
梁嫆此刻愁颜不展,似是有千言万语,对着儿子那笔挺如松般的身姿,又一句也说不出了。
杜斯年拉了拉梁嫆的袖口,仰望着她道:“娘,儿子想尽早去盛京安心备考,娘可否与儿子一道前去?”
梁嫆不是个笨人,稍微细想便知道儿子的打算。
她若一直在侯府中当差,就算日后儿子金榜题名,前来提亲也会低人一等,日后定然也会被人所诟病。
可就算她就算是离开侯府,也不该随儿子一同入盛京。
“不,娘回老家去等你的好消息,也能尽早清算了与族中的那笔烂账。”梁嫆很快便做出了决定。
无论如何,这都是自己的儿子,她身为母亲理应成全一场,无论成与不成,她这做娘的也该全力以赴的相助才是。
她相信,嫁给她的儿子,不是什么万劫不复的火坑,至少......会比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强许多。
日后若是侯府真不同意这门亲事,那她也不会强求,多劝劝斯年,莫要让他做出什么悖逆之事便好。
梁嫆扶起杜斯年,瞧着他那因跪久而跛行的腿,最终还是落下了泪。
若非他生父早亡,若非她当年软弱可欺......
瞧她都想了些什么?
若非有从前的苦难,斯年怎会成长如此?
夫人说过,人不能一直陷在过去,要向前走,向前看!
母子二人商议了一番,梁嫆第二日便又去寻了杜夫人。
“斯年现在就要去盛京备考?就算是陪你回乡处理了那桩家事,耽误到来年开春再入盛京,那也要在盛京待上近两年。”
“这孩子大抵也是想到盛京中去,走访名师,再磨一磨自己。”梁嫆缓缓垂下头去。
她觉得愧疚,甚至觉得自己无颜面对夫人。
夫人如此栽培他们母子,斯年却......
“弟妹!”杜夫人何其敏锐之人,她们俩也相处了十多年,她怎会察觉不到今日梁嫆的不对劲。
“你实话跟我说,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可是杜氏族中那群老家伙又生出了什么花样?”
杜夫人连连担忧发问,让梁嫆羞愧难当,不知该如何隐瞒,也知这样的事情本就不该隐瞒夫人。
“梁嫆愧对夫人!”梁嫆自惭形秽,退后一步又要跪,被杜夫人一把拦住。
“怎么好端端的又要跪?这回可没喝酒。”
“我、我实在是无颜面对夫人,夫人待我们母子恩重如山,我家那不成器的......竟然、竟然生了妄心,有了非分之想,我、我实在无颜再留在侯府,也无颜面对夫人啊!”
梁嫆趁着杜夫人愣神的功夫,挣脱杜夫人的手,结结实实地跪了下去,头也重重地磕在了地上。
杜夫人此刻脑子里似是有什么一闪而过,对她的话却混沌的很,直到梁嫆磕了三个响头,缓缓退出去,她才似乎明白了。
“栗嬷嬷,她说的什么妄心,什么非分之想......”
是斯年?斯年能生出什么妄心,能有什么非分之想?
“莫不是表公子对咱们大姑娘......?”栗嬷嬷神情里淡淡地带着些愉悦,这两个孩子都是她看着长大的,是什么样的性子她也是了解的。
若抛开家世不谈,从品行,性子上来看,是很相配的。
她们这位表公子可是什么都愿意听大姑娘的,大姑娘呢?也愿意听这位表弟的劝诫,也算是互补了。
知根知底,又有青梅竹马的情分在,不比上赶着相看的那些好上许多?
杜夫人心头狠狠一惊,倒不是她觉得斯年配不上清莹,她是怕清莹那性子磋磨了......
她怎么能生出这样的想法,那好歹是自己的闺女。
杜夫人抚了抚额头,心气到底是有些不顺畅了。
又回想起他们表姐弟自小相处的许多画面,就连晚课的时候,她也是一直心不在焉,时不时地便打量着这对表姐弟。
可她没瞧出什么,斯年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澄澈,看清莹的时候,似乎也没带什么多余的情愫。
会不会是梁嫆她猜测错了?
杜夫人不想猜,晚课之后便将杜斯年留下了,吩咐辛周虎带着顾清莹先回去,等人走远了才带着杜斯年进了她那兵器库里。
“提早归乡,去盛京备考是你自己的主意,还是你母亲的?”杜夫人坐在自己常坐的那一端,指了指另一侧让杜斯年也坐。
杜斯年摆了摆手,立在杜夫人的身侧,垂眸答道:“是我的主意。”
杜夫人眸子认真打量杜斯年,瞧他并不似亏心的模样,险些就以为真是梁嫆胡乱揣度了。
下一刻,杜斯年跪在了她面前,杜夫人那颗心便又悬了起来。
杜斯年早在母亲看出来的那一刻,便已经决心坦白,被留下的那一刻他心里还有几分忐忑,但此刻他已然镇定。
“小子自知家世与表姐相差甚远,本想下届登科之后,再到府上求亲,可母亲洞察敏锐,得知了我的心思,小子自知如今......”
“你等等。”杜夫人听他说下届登科时,便高高挑起了一条眉。
这孩子向来谦逊沉稳,今日竟然如此轻易地说‘下届登科’如此有自信?
“那你若下届无法登科该当如何?你该知,你表姐已经年满十八,可等不了你再耽误一届。”就算是等他这一届登科,那清莹也已经二十了,放在盛京城里,只怕要被人笑话死。
也得亏他们是在原州城,远离那是非之地。
杜斯年跪的笔直,眼神坚定,抿唇听完杜夫人的话,淡定自若道:“只要不是耽误了考试,小子必定榜上有名,至少......至少能是个进士。”
杜夫人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杜斯年,缓缓放下那高抬起的眉梢,露出笑意道:“倒是难得看到你露出锋芒。”
她今日自从见了梁嫆,心里就涌上了许多念头,但她不得不承认,清莹若是与斯年成了好事,往后她也能少担心清莹几分。
栗嬷嬷说的也对,至少是知根知底,又有青梅竹马的情份在,再差又能差到哪里去呢?
杜斯年瞬间仰起头,心头一喜,却听杜夫人道:“你别高兴太早,你是在这府上长大的,便该知道,你表姐的夫婿是由她自己来挑,她若是不同意,就算我是真心喜爱你也没法子。”
杜斯年迅速压下心头一跃而起的喜意,但嘴角还是高高扬起了。
“小子明白,若小子真不得表姐心意,自然也不会强求。”
杜夫人对他的话甚是满意,点了点头补充道:“侯府并没有什么门第之见。清莹的性子你是知道的,她若是真正认定的事情,就算我这亲娘也改变不了,你自己可要想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