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莹与杜斯年连着两天追着文会,无一例外,只要这位吴公子到场,便是恭维声一浪盖过一浪。
顾清莹以为他是有什么来头,有些好奇了,便想让人去打听,云鹤笑呵呵的凑上来低声道:“表公子想知道什么,只管问小的便是。”
“嗯?你已经打听过了?”顾清莹惊讶之余又瞧了瞧杜斯年。
“我家公子说,无论到哪里,都该知己知彼,所以咱们从入城的头一日起,便四处听了听。”云鹤笑的有几分得意。
杜斯年面上带着微笑点点头,的确已经打听了不少东西出来。
“回去再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且先听听这些吴公子又写了什么好文章。”
顾清莹的目光从杜斯年的面上,挪到了桌子上的那盆陶锅羊肉上。
“还是你会教人,云鹤,云憧这万事通的名声也不是白来的。”顾清莹琢磨着,要不要把绿柳和琼枝也让表弟教一教,她身边也很需要这样机灵的人呀!
还是直接把云鹤、云憧要过来?
顾清莹正想着,便有人上前来攀谈。
“两位公子,可也是前来应考的?”前来搭讪之人,不似吴公子那般锦衣华服,却浑身透着一股隐隐地贵气,态度谦卑上前与两人见礼。
顾清莹与杜斯年也起身还礼,顾清莹的目光扫向他身后的那两个小厮,一眼便看出,那两个小厮是有功夫在身的。
“此行是陪着我表弟前来应考的,本人学时不精,不曾应考过。”顾清莹对这人的身份有了几分探究之意。
“学生姓薛,单名岳,字穗安,今年正好弱冠之年,凉州城人士,此番也是应考学子。一连两日见过两位公子,觉得有缘,既然都是今年应试的学子,大家可以认识一番。”
顾清莹点头,正要说话,却被杜斯年抢了先。
“在下姓梁,年十五,还未取字,这是我表哥姓杜,平洲人士,今年恩科刚考取了生员之名,此次只是奉先生之命,见见世面,薛兄见笑。”杜斯年笑起来带着几分稚气,眼里带着几分天真和胆怯。
顾清莹心中震惊,只淡淡瞥了表弟一眼,不动声色地再次抱拳拘礼。
“哦?梁兄弟才十五,便已经是秀才,可见学问不一般啊!”薛岳露出一副震惊赞许的模样,似乎浑然未觉出他介绍的有缺漏似的。
“侥幸!侥幸罢了。”杜斯年与薛岳寒暄几句,并未想请他坐下,礼数欠缺成了这样,薛岳就算是再厚的脸皮也不好强行入座,只好悻悻离开。
顾清莹回望四周,那叫薛岳的又去寻别人打招呼去了,看起来倒是个左右逢源,圆滑至极的。
“咱们走吧。”杜斯年觉得这所谓文会,就是个互相吹捧,暗中巴结的场子,虚伪的很。
今日是追的第三场文会,顾清莹也觉得无聊了,所谓的文章,诗词,都是一个腔调,听一回还有点新鲜劲,听了这三场,便觉得寡淡无味了。
二人出了酒楼没多久,青霄就察觉出后面有尾巴跟上了,与顾清莹耳语汇报,顾清莹悄然回头瞥了一眼道:“寻个隐秘之处,敲晕便是。”
青霄领了命,便存了处人多的地方,与他们分开走。
顾清莹和杜斯年闲逛了半晌,朝着一处僻静的巷子走去。
回到驿站关起房门,顾清莹才问起“是那薛岳派人跟踪的我们吗?也难怪你不愿透露姓名,那到底是什么人啊?”
“我也不知他是什么人,但或许也是个想知己知彼之人吧。”杜斯年将新倒的热茶推给顾清莹。
垂着眸继续道:“跟踪咱们的人是不是他派的我不知,但他身份不简单这事是肯定的,至少是高于那位吴公子许多的。”
“我不透露姓名也并非是因为薛岳,而是因为咱们是镇北侯府的人,一旦暴露了身份,就会引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嗯?”顾清莹不解“有镇北侯府的身份,不是应该能解决很多麻烦吗?”
杜斯年摇头:“身份有利自然也会有弊,有利的便是有像杨将军这样的官场之人照应,弊端......若是透露出了身份,明日开始咱们这小院子恐怕就别想清净了。”
顾清莹忽然就想起了那群人对着那位吴公子的胡乱吹捧,抖了抖肩膀一身恶寒。
若是日日被那般缠着,她可受不了!
“那位吴公子又是什么人?那些人为何如此吹捧他?”
“那位吴公子名景元,是平洲县令的小儿子,吴县令家族虽然不显,但他母族是盛京佟家,佟家如今执掌门庭的便是他外祖父佟楠,官居三品现任官学掌教,是已故姜相的学生,姜太傅的同窗。”
顾清莹想了想,这身份放的盛京城或许不够看,但放在这凉州城里......勉强算是个尊贵人了。
“这些也能打听的出来?”顾清莹不免疑惑。
杜斯年摇头“这不是云鹤打听出来的,那吴县令是岑先生的同窗,岑先生在来原州城以前,也教导过吴景元两年。目前他还是先生最骄傲的学生,我与他也算师出同门。”
“哦,这个我理解,就像我爹和我娘武艺都是在瞿家学的,他们俩也是师出同门。”顾清莹表示理解。
“那你为何说,那个薛岳要比吴公子的身份更高许多呢?”
“穿着,气质,以及谈吐。”杜斯年简单汇总,见顾清莹不明白,接着道:“那位薛公子身上的衣裳很素净,却是顶好的料子,还有腰间的那块彩玉,价值不菲。他说见过咱们两回,可见此人也是在观察这文会上的人,行事低调却又四处与人攀谈,他那看似真诚的攀谈,大抵是为了探别人的底。”
顾清莹回想薛岳的装扮,的确是如此,点头道:“还有他身边的那两个小厮,武艺不会太差,都是练家子,一般的人家,未必养得起这样的人。”
顾清莹不由感叹道:“看人果真不能看表面,他前来打招呼时,我还以为只是个和善好交友的学子,现在看来这人的心眼子可不少!”
杜斯年笑着道:“知人知面难知心,有的人天生长的一张憨厚面孔,却是一肚子的鬼心眼,行走在外,多小心些总是没错的。”
顾清莹瞧着他又说些十分老成的话,瘪了瘪嘴道:“有的时候我真觉得你不止十五岁,瞧你说的这些话,我恐怕到了三十岁也未必能说的出来。你都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
杜斯年张张嘴,却不知该如何解释,可能是他与母亲路途上的那三年见识多了人心的阴暗,或是这些年在侯府见识的广了,书上的,先生说的揣摩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