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明院的大火烧了一天一夜,火势迟迟扑灭不了,却奇异地不曾蔓延到其他地方。
火势减小后,兰惜玉已被烧成骨灰,风一吹,便随风而散,兰靖宇只能吩咐人用兰惜玉的衣物,给她在京郊山上立了座衣冠冢,不入兰家祖坟,也不入霍家。
老太君得知兰惜玉自焚的消息,抱着霍怜娇又哭了一场,到底是自己的女儿,饶是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过,逝去时她也难免难过。
兰靖宇心里也不是滋味,却觉得死了也好,所有罪孽随她的生命一同逝去,也算赎罪。
他看了看一直在愣神的霍霖,将老太君之前的说辞同他说了一遍:“你若是……看娇娇不过眼,我们也可以将娇娇接回侯府,从今以后,她只是侯府的小姐。”
霍霖木讷地摇摇头,又点点头。
兰惜玉虽死,但他心中的愤恨丝毫未减,霍怜娇是她的孩子,孩子是无辜的,他必然不会因为兰惜玉迁怒霍怜娇,只是望着那与兰惜玉相似的脸庞,他也做不到心无芥蒂。
最后只能拜托侯府,照看霍怜娇一段时间,便浑浑噩噩地走了。
兰珍玉倒没多大的感觉,手刃仇人于她而言也算解了她重生以来的怨气。但她并未觉得有多解气,恨一个人怨一个人都太费力了,她现在只想过好自己的人生,让谢晗平平安安长大。
至于霍怜娇,眼下她只是个什么都没做的孩子,她自然也下不去手,若是日后霍怜娇要替母报仇,她也不介意再杀她一道。
几日后,安国公府对外宣称兰惜玉身患重病,暴毙而亡。
关于兰惜玉的一切流言仿佛都随着她的逝去定了性,人们纷纷猜测她是畏罪自杀,也有人觉得她是被兰、霍两家秘密处决了,毕竟此事关乎宣德侯府和安国公府的脸面,出了这么一个儿媳和女儿,他们脸上都没光。
转眼到了蜀国长公主离京这日。
秋风萧瑟,快入冬了。
再次与兰珍玉分离,老太君自然是不舍的,但她不是拘着儿女不放的性子,她更愿意儿女做翱翔的鹰,无拘无束。
“此去路途遥远,照看好自己,照看好宁宁。蜀地离京城甚远,不便回京,书信却不能断。莫叫我老婆子担心。”
老太君拉着女儿好一阵叮嘱,见到了启程的时候,才不舍地放开她的手。
兰靖宇上前摸了摸兰珍玉的脑袋,如同小时候那般:“若受了委屈,便回家,哥哥替你做主。”
兰珍玉笑笑:“知道了,哥哥。”
明菱上前抱住兰珍玉,不放心地交代几句:“给你和宁宁都做了冬衣,此去路远,入蜀地恐已是凛冬,莫受寒。”
“好。”兰珍玉含笑应下。
兰明远三兄弟也上前慰问了一番,兰明川没见到谢晗,眼中满是失望。
兰珍玉察觉到他的情绪,捏了捏他的脸宽慰道:“若是想宁宁了,便来蜀地,来日方长,会有重逢的那一日的。”
兰明川点头应下,又说了几句吉利话,大多都是祝兰珍玉一路顺风之类的。
离去前,兰珍玉注意到久久不言的霍怜娇,没错过她眼中闪过的一丝嫉恨。
恨吧,我等着你跟你母亲一般,自取灭亡。
长公主的车队一路驶出京城,兰珍玉同蜀国长公主、祁云琅一辆马车,祁云琅伤势未愈,被长公主用大氅紧紧裹着,苍白着脸。
“娘,没想到我们就这么灰溜溜地被赶出了京。”
祁云琅身子还虚着,说出来的话却十分欠打。
长公主嗔她一眼,自信道:“现在灰溜溜地出去,来日风风光光地杀回来,你娘我,总有一天要回来。”
兰珍玉和祁云琅对视一眼,二人笑出声来,附和了长公主两句。
此次长公主虽败,但保下了兰珍玉母女和青鹞司众人,青鹞司据点虽被毁,但到了蜀地后重建也不是难事。
三人一时静默,马车外忽然传来喧闹声。
兰珍玉与长公主对视一眼,掀开车帘向外看去。
只见一帮妇人出现在长公主的车队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
“停车。”长公主喊停马车,掀开车帘下了车。
见长公主下车,为首的妇人忙跑上前几步,跪在地上大声喊道:“殿下,我们愿与殿下一同前往蜀地!”
身后的人一同跪下,有老有小,约莫二十来人,还有几个妇人抱着婴孩,拿着包袱。
长公主皱眉,上前扶起她们:“你们这是做什么?在京城好好待着便好,蜀地偏远,何必吃这个苦?”
妇人摇摇头,又想跪下身去,被兰珍玉及时扶住。
妇人眼神殷切,十分动容:“是殿下给了我们一片庇护之地,这世道艰难,若没有殿下,我们恐怕不知成了何处的黄土。可我们到底拖累了殿下,若不是我们,殿下何至于被人泼脏水?我们知道殿下虽离京,却留了人手继续照看我们。但殿下在我们困难时施以援手,如今殿下有难,我们也愿意陪伴殿下。恳请殿下批准,让我们跟随你,一同前往蜀地!”
“恳请殿下批准!”众人齐齐喊道。
长公主湿了眼眶,喃喃道:“但此程艰苦,你们……”
“再苦再难我们都过来了,为了殿下,这些苦楚不算什么!”
眼前是众人恳切的眼神,长公主说不出拒绝的话,喊来惊鸿吩咐下去:“惊鸿,你快马加鞭,提前去下一个郡县备好足够的冬衣和马车,再雇一队人马护送她们从官道去蜀地,这路上保不齐有刺杀我的人,不能让她们遇险。”
“是,殿下。”
长公主看向跪在地上的妇人们,展颜笑道:“承蒙各位不弃,那咱们,便一同前往蜀地。”
妇人大悦,“谢殿下成全!”
安顿好那些妇人,长公主回到马车上,心中激动久久不散。
兰珍玉欣慰地从车外收回目光,看向长公主:“君以国士待我,我必以国士报之。殿下种下的善因,终究是结了善果。”
“她们一片赤忱,得此信任,是我的荣幸。”
“对了。”祁云琅笑着笑着,突然想起什么,忙不迭问道:“谢宁宁呢?”
兰珍玉柔声道:“宁宁先行去蜀地了,我们应当能与她在半道上遇见。”
话音刚落,照影便掀开车帘急忙道:“殿下不好了,郡主被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