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消息,都是通过青鹞司得到的,青鹞司是长公主一手创立的组织,怎么会……”
谢晗正用随身携带的药膏给兰珍玉上药,听到此处怎么想不通,兰珍玉也不卖关子,直截了当道:“鸢娘是淮南王的人。”
谢晗大惊失色,难怪密信传来时,鸢娘会再三佐证,此信是长公主所发,目的就是让兰珍玉不会怀疑信件的真实性。
谁会想到一直对长公主忠心耿耿的鸢娘,会是那个卧底在长公主身边的人呢?
“那长公主现在如何了?陛下,会处决长公主吗?”
兰珍玉摇摇头,“不会。长公主本就是陛下用来制衡淮南王的棋子,又或者说,睢阳长公主和淮南王之间,其实是相互制衡的关系。”
此言一出,前些日子谢晗一直不曾想通的问题得到了解答。
昭仁帝一直纵容淮南王是为捧杀,他便是要等淮南王自掘坟墓,自取灭亡,再出手整治;同时睢阳长公主这边,他又放纵其拥有不输于淮南王的权势。
一个是野心勃勃却表面不显的睢阳长公主,一个是表面不争不抢却比谁都渴望权势的淮南王,用这两人制衡对方,再合适不过。
这也就解释了,为何昭仁帝突然薨逝后,荣康帝登基,却迟迟不对淮南王动手的原因。
荣康帝同样需要他们互相掣肘,他是根基不稳的新帝,昭仁帝将一个强盛的国家交到他手里,却也给他留了淮南王和睢阳长公主两个隐患,他要守住皇位,就不能让他们两人失去彼此这个对手。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待淮南王和睢阳长公主斗个你死我活之际,便是荣康帝坐享其成之时。
意识到这一点,那种被人窥伺的感觉又席卷而来,谢晗打了个冷颤,回头看向被黑暗掩盖的甬道,总觉得有双眼睛,在暗处监视着她。
“怎么了?”察觉到女儿的不对劲,兰珍玉关切道。
谢晗摇摇头,“没事。那娘亲,我们现在应当怎么办呢?”
兰珍玉看了眼高高的天窗,“现在能做的,只有等。我与长公主被控制之后,青鹞司设下的各处据点,被鸢娘带人尽数捣毁,惊鸿照影等人逃亡在外,如今青鹞司的势力剩下几分,我也不知。”
“但长公主并未全输,她手中还有反击的资本,如今就看,她与陛下的博弈,能胜几分。”
二人一时无话。
不远处忽然传来声响,二人齐齐看去,只见一狱卒打扮的人走进牢房,默不作声地打开牢房的门。
待此人走近了,谢晗母女方认出来:“照影?”
照影淡淡应下,试图帮兰珍玉解开手脚上的镣铐。
“主子郡主,殿下吩咐属下,先带你二人逃出去。”
兰珍玉拦住照影动作的手,“青鹞司怎么样了?”
照影一顿,眼眶泛红,她强忍住情绪,缓缓道:“青鹞司死伤过半,存活下来的人陆续逃往了公主的封地,惊鸿燕来二人藏在暗处守护殿下的安全,我才与她们联系上,殿下便交代我,先带你们逃去封地。”
“我不走。”兰珍玉回绝了照影的提议。
照影急了,忙劝道:“主子,殿下有办法脱身,但陛下难免会拿你开刀,此时若不走,你与郡主都难逃一死!”
兰珍玉安慰地拍拍她的手:“殿下待我如此,我更不能在此刻离她而去,你莫再劝。好照影,我需要你帮我办一件事,可能做到?”
照影知道自己无法改变兰珍玉的决定,咬唇点头应下。
“出去后,你将这几日准备好的证据,一份交给侯府,一份交给霍霖,记住,务必要让霍霖亲自看到。”
“我不走,但是宁宁,还得麻烦你带出去了。”
谢晗当即反对:“娘亲,我也不走!娘亲尚在此处受苦,我怎能先行离开?”
兰珍玉慈爱地摸摸谢晗的头,“宁宁,你是娘亲的希望。无论如何,娘亲都希望你活下来。你还小,尚未好好体验过人生,我怎能让你与我在这里等死呢?而且娘亲答应你,娘亲一定会活着去见你的,好不好?”
谢晗哭出声来:“娘亲,我不走……”
兰珍玉故意板着脸:“谢晗,如今连我的话你都不听了吗?”
谢晗下定主意不走,兰珍玉训斥她她也不松口,最后还是照影一个手刀劈晕谢晗,才将其带走。
“麻烦你了,照影。”
“主子放心,是生是死,我都会陪着主子。”
目送二人远去,兰珍玉闭目靠在墙上养神,眼角溢出的泪水,却暴露了她内心的不舍。
……
太后回宫后直奔勤政殿而去,昭仁帝正在与褚相商议睢阳长公主之事,见了太后起身准备行礼,太后直截了当地表明了自己的观点:“皇帝,无论如何,你不许杀华阳!”
昭仁帝面色不虞,挥手让褚相退下,耐着性子将太后迎到内殿,方道:“母后,自儿子登基以来,对华阳多有容忍,但这次华阳犯的,可是谋逆之罪!朕如何能放过如此逆臣?”
太后缓了语气,“华阳素来有野心,这事你我都知晓。此次是她行事逾矩,你要将她赶到封地眼不见为净也好,夺去她手中权力让她再也无法干涉朝堂之事也罢,只要不伤及她的性命,这些哀家都不管。”
她看向自己的儿子,多了几分语重心长:“她到底是你的胞妹,是哀家最疼爱的小女儿,哀家还在世上,你便要对胞妹下手,你让哀家一把年纪,如何活下去?”
昭仁帝冷了脸色:“母后如今,是在威胁朕吗?”
“哀家不是在威胁你,只是想让你顾及几分手足情谊,不要将事情做绝。”
昭仁帝显然不信她这套说辞,“母后若是希望我与华阳之间留有手足情谊,就应当劝她莫再干涉朝政!朕便是顾念太久的手足之情,才将她养成如今的样子。为臣不忠,盯上了朕的皇位!”
见昭仁帝油盐不进,太后也变了脸色,冷冷道:“皇帝,你别以为我一把年纪老眼昏花糊涂了,就看不出来你们的伎俩了。华阳一向安分,为何会突然谋逆?到底是她野心勃勃,妄图取而代之,还是你和淮南王设计引她入局,哀家可不瞎!”
“淮南王那个草包,仗着曾救过你一直挟恩图报,你有意纵容他我不管,你借他打压华阳我也不管,但他,一定不能欺到华阳头上去。”
“那她就可以欺到朕的头上吗?”昭仁帝沉默地看向太后。
太后被看得一阵心虚,但她仍然不愿落下阵来。
“华阳是女子,无论如何,她都与皇位无缘,你何必盯着她不放?打发她去封地,不就一劳永逸了,何必防胞妹防得死死的?若论皇位归属,淮南王才是你应当忌惮的人,你今日借他的势打压了华阳,难保来日淮南王不会反咬你一口,你一直清楚,他才是个不安分的主。”
心里记挂着女儿,太后点到为止,起身欲离去。
“总之,你若是想对华阳动手,便先从母亲的尸身上踏过去吧。母亲不是逼你,实在是不想见到你们,手足相残。”
鸾凤殿内。
睢阳长公主从暗格内拿出一物放在手中把玩,她眉眼沉静,似乎在想些什么。
片刻后,她唤来宫人。
“我要见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