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昱,昭仁帝的第五子,荣康帝的同胞兄弟,十五岁那年荣康帝登基,封为靖王。
仗着皇帝放纵、太后溺爱,靖王江昱于京城中可谓是无恶不作,强抢民女、火烧酒楼,当街纵马、踩踏民众,都有他的手笔。偏生他出生高贵,得皇帝和太后袒护,数次逃脱罪罚,仍旧作奸犯科。
平光五年,匈奴侵扰边境,靖王主动请缨,后勾结外敌致无数将士战死边塞,成为大裕史无前例的叛国罪人,满朝哗然。百姓死谏永定门外,皇帝终于下令,捉拿叛贼江昱。
江昱回京那日,正值隆冬时节,在百姓的唾骂声中,他被幽禁长宁宫,不见天日。
大裕史记:平光五年,靖王伏诛,被鸩杀,年仅二十。
这样一个引起轩然大波之人,谢晗自然有所耳闻,但江昱死得太早了,他去世翌年春日,谢晗才从东阳县进京,开启她悲惨的一生。
是以方才听到江昱这个名字,她一时没能想起来。
她也无法将眼前这个清隽的少年,跟史书里那个叛国罪人联系起来。
实在是有些,让人难以接受。
而且,谢晗发现,自己看不见江昱的气运。
她蹙起眉,看了眼祁云琅的,赤色的;再看一眼江昱,什么也没有。
奇怪。
很奇怪。
除了她和母亲外,江昱是第三个,她看不见气运的人。
难不成,江昱也是重生之人?
见谢晗脸色不佳,江昱以为她被祁云琅的话吓到了,顿时有些手足无措,慌忙解释起来:“你不必放在心上,不是什么大事。”
谢晗刚想说无事,祁云琅突然大叫起来:“当然是大事!你得记住了小娃娃……”
看不下去的江昱拎起祁云琅的后领,直接将人拉走了,走前还丢下一句“叨扰了,你安心休息”,扬长而去。
谢晗若有所思地盯着他们离去的方向,腿上的伤隐隐作痛,叫她的神思愈发清明。
看来改天再找个机会试探了。
起来说了这么久的话,谢晗后知后觉地有些困乏,她刚想躺下再睡一觉,惊鸿就拉着太医匆匆赶来。
她只得坐起身伸出手给太医把脉,检查身体无碍后,惊鸿又端来早就熬好的药哄着她喝下。
“小姐,吃蜜饯。”
甜意瞬间冲淡苦涩的药味,谢晗皱着小脸扯出笑容给惊鸿道谢,逗得惊鸿哭笑不得。
“小姐再休息会儿吧,待会儿起来吃饭。”
谢晗点点头,惊鸿带太医离去,望着鹅黄色的床帐,谢晗困意渐起,快睡过去之时,耳边突然传来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诶,小娃娃。”
谢晗猛然惊醒,扭头望去,只见祁云琅在门口处探出个头,笑着冲她打招呼。
“祁世子……”
又有什么事?
见谢晗醒着,祁云琅三两步走过来,上下打量了一下她,皱着眉道:“怎么你这儿什么都没有?”
这又不是她家,当然什么都没有。
谢晗不想说话,耷拉着一张脸,送客的意味很明显,偏生祁云琅浑然不觉。
他左翻翻右翻翻,终于在一旁的衣裙上找到一枚玉坠。
是谢晗回府那日,老太君送给她的。
“祁世子拿我的东西做什么?”
祁云琅躬身趴在榻边,把玩着那枚玉坠:“这个,便当做你给五皇子殿下的信物。”
?
谢晗不懂。
“你为了救我娘受伤,我心存感激;但这与五皇子救你是两码事,这样。”祁云琅从自己怀里掏出一枚玉佩,压在谢晗身上的被褥上,“这个,当做我给你的信物,你的救母之恩,我会记住。但是同样的,你也得记住,他为了救你将能治自己病的药材拱手让出,这份恩情,你无论如何也得记在心里。你还小,我告诉你,人就应该懂得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可报恩也不是这么个强买强卖的方式,谢晗刚想反驳同他理论理论,祁云琅的声音突然低沉下来,眉眼染上失落。
“你不知道,那株天山雪莲是他寻了好久的救命药,他就这么拱手让给你了,完全不顾自己。你倒是得救了,可若是再找不到第二株天山雪莲,他可是会死的。”
谢晗心弦微颤,她没想到这件事背后还有这种隐情,看来她真是欠了江昱一个人情。祁云琅如此坚持,想必也是知晓事情的严重性,他一定很看重江昱这个哥哥。
兴许是同样有想保护的人,谢晗方才想跟祁云琅辩驳的话都咽了下去,正想安慰他自己会答应时,祁云琅忽然跳起,一改方才的失落,语气激昂。
“所以你长大后一定要给他找药报恩,知道吗!”
雄赳赳气昂昂地单方面替谢晗应下此事,祁云琅头也不回地丢下谢晗离开。
谢晗到齿间的话就这么吞了回去,她的视线落到身前的那枚玉佩上,有些头疼。
隔水望去,水榭亭台临水而立,四周花荫茂盛,如在画中,日光落在水面上,春光似锦,绿柳含烟。
兰珍玉跟着睢阳长公主漫步到这方水亭上,迎风而立,任由其吹散愁丝。
“想好了吗?”
“想好了。”
睢阳长公主意外地看了兰珍玉一眼,笑道:“本宫以为,你顾及孩子不会答应。”
兰珍玉也笑:“起初确实是有这层顾虑,但宁宁点醒了我。”
长公主挑眉看向她:“你的女儿?她才五岁。”
“她虽还是个孩子,但却是我的支柱,为了她,我什么都能做。”
兰珍玉直视长公主,眼中是无畏任何的坚定与决心:“殿下,我愿跟随你共筹大业。那殿下,能许诺我什么呢?”
睢阳长公主眼中浮现欣慰的笑意,“不错,懂得先跟本宫谈条件。那,你要什么呢?”
“我要权势。”兰珍玉上前一步,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眼眸中倒影出璀璨的光辉。“如今我带着女儿孀居,却仍然依附于侯府,外人眼中,我是侯府的小姐,虽有尊荣,却无实权。长此以往,我想也不是长公主想看到的局面。所以,我需要能让我分府而立的权势。”
兰珍玉突然跪在长公主面前,双手朝上埋下头:“臣妇在此,斗胆向殿下求一个郡主之位。”
“为你自己求?”
“不,为谢晗求。”
长公主沉默良久,久到兰珍玉以为她会拒绝时,手心忽然摸到一片柔软。
兰珍玉抬起头,一道明黄色的圣旨静静躺在她的掌心。
“早有此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