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月懵了。
大脑有一阵的空白。
她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仰面看过去,陆恂微倾上身,离她很近,几乎鼻息相闻,视线紧紧盯着她,不容她质疑,不容她逃避。
“为什么?”在此前不久,他们才讨论过一年之期后,栖月的安置问题,她想要买一座风景宜人的别院。
现在,他却要与她做长久的夫妻。
陆恂声音低沉,听起来很冷酷无情,“你哭得太难看了。”
栖月已经不再害怕,眼睛被泪水冲洗过,湿漉漉,澄澈又漂亮,她问,冒失又大胆:
“您有点喜欢我吗?”
明明前一刻,两人还在聊妻子的旧日相好,这会儿话题却已偏得好远,走向完全出人意料。
陆恂的眸光渐渐转深,目光下移,落在她唇形饱满朱红的唇瓣上。就在栖月以为他又会笑自己想的美时,他却坦白道:
“大概吧。”
对她的在意与紧张,有很多回,他都要极力克制那股将人揽入怀中的冲动。这具身体爱她,迷恋她,早在温泉山庄他就发现,他难以抗衡,无法抵抗。
这是喜欢吗?
大概是吧。
陆恂也不清楚。
他没爱过人,分不清爱与占有的界限在哪里。他只知道听到她谋求后路时他有多厌烦,见到旁的人与她亲近时有多生气。
看她哭泣,他的心脏会莫名感到闷燥,难过,他希望世间的苦难都离她远去,如果不能,就换他来。
他眷恋她。
陆恂最不会骗自己。
如果他要娶妻,如果终究有一个女人要与他同床共枕,那这个人只能是姜栖月。
栖月的心突然就安定下来,脸却渐渐红了。
她当真没有半点猜测?
也不尽然。
与刚醒来那会儿相比,陆大人的态度转变不是一星半点。甚至很多时候,他做得都挺明显。
就比如今日来雅集接她。
他不知道京都传言他痴情于她,传得有多离谱吗?可他还是来了。
“顺路”来的。
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其中微妙的关系转换,当事人最清楚。若说她半点没有察觉,实在自欺欺人。
但也不能想得太明白。
有些事,想多了难免自寻烦恼,倒不如装着点糊涂。
总归陆大人是个讲究分寸的人。
不会叫彼此太过尴尬。
栖月没想过陆恂会承认,还承认得这么爽快、自然,甚至理所应当。
于是带着些不自知的小得意,她骨子里的恶劣又偷偷冒出来。她是惯会寻着人心的缝隙往里钻的人,哪怕再微小,她都会趁隙而入,何况陆恂自己给她开了道缝子。
她问,“那您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听听。
这是什么话?
半点也不矜持。
哪有姑娘家这般问男子的道理?
可她就是敢问,问得认真,又不叫人厌恶,唇边的梨涡隐现,带着幽幽甜香。
陆恂这回却没应她的话,而是道,“我不差你这声尊敬。”
他早看出来,她面上装得再恭顺,其实早没了怕他的意思。
果不其然,这小混蛋哦了一声,试探道,“恂恂?”
这声恂恂可谓大胆之极。
她在试探他的底线。
眨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明目张胆,恃宠而骄。可到底乖觉,说完立时又露出个讨好的笑。
陆恂头低得更近,一双幽沉黑眸不辩喜怒,“你记得那晚的事?”
栖月点点头。
其实她并不记得。
零星的片段都是从长公主和侍女口中得知,只是这时候,趋利避害,她必须说她知道。那时能叫他恂恂,此刻便也叫得。
“那你轻薄我的事呢?”
他低着声询问,声音不大,但也足够了,因为两人的距离很近,近到呼吸相触,近到他稍一抬手,便抚上她的面颊。
栖月全身僵了。
方才的胆大荡然无存,被一股强烈的男子气息包围,她脑子里只剩一团浆糊。她好似很认真地想了,也很认真地摇头,“我忘了。”
意料之中的答案。
陆恂没生气,而是温柔地抚过她脸颊,似引诱,似鼓励,“真的忘了吗?那你再想一想。”
声音更低,“你知道的。”
栖月的脑子彻底不能动了。
因为陆恂的暗示意味太强烈,她若不是个傻的,也知道逃。
可是后腰不知何时被禁锢住,不紧,留着足够的余地,却将她圈起来,哪里也逃不出去。
“要认真想。”他的声音又冷酷了些,像是严厉的先生在教训不听话的学生。
却又带着极致的欲感。
屋里光线渐渐暗下来,没人敢进来点灯。两人交叠的身影落在窗棂上,亲密的仿佛融为一体。
陆恂脸上表情寡淡,一双眼睛晦暗幽深,然而眸心像是藏了一块即将被擦亮的炭火,只要一点点,一点点的火星子,便能燃爆。
栖月当真像个懂事又听话的学生,问道:“要做什么呢?”
陆恂便笑了,冲散面上的寡淡,迷离成一种隐晦的艳色,浮荡的性感,和蛊惑人心的倦懒。
他是个认真负责的先生,告诉唯一学生解题思路:
“做夫妻该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