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承庭敛起神色,拱手上前:“父皇。”
北梁帝的视线落在姬承庭身上,微微皱眉:“太子连夜奔波,看上去气色不佳,你是北梁储君,可要保重身子。”
“多谢父皇关心。”
“嗯。”
闲聊几句后,北梁帝才进入正题:“太子,大庆使臣看中了一个女子,此女和萧良娣有几分相似,萧良娣死得太不巧了……”
姬承庭故作惊讶。
“朕听说萧良娣死的那天,曾跪在太子妃宫前许久,可有此事?”北梁帝的语气隐隐有几分不悦:“不管萧家如何,萧良娣终究是朕赐的,太子妃本该有度量。”
等北梁帝说完,姬承庭才不紧不慢地开口:“儿臣也觉得萧良娣死的蹊跷,所以私下审问了萧良娣身边人,查出一些线索来。”
北梁帝扬眉。
“那日萧良娣从议政殿离开后,被祁贵妃宫中宫女报信,提前透出大庆要娶她为太子妃的消息,萧良娣惶恐不已,唯恐萧家坐实了通敌叛国之罪,求到了太子妃头上。”
“大皇兄,此言差矣。”姬琛上前一步打断了姬承庭的话:“萧家还未定罪,萧良娣若是和亲,看在和亲的份上,父皇极有可能会赦免萧家,萧良娣是个聪明人,一定懂得取舍。”
姬承庭嗤笑一声,转过头眸光凌厉地看向姬琛:“孤和萧良娣一同在京城长大,此事又发生在东宫,怎么如今倒显得二皇弟比孤知晓的更多?”
姬琛蹙眉,讪道:“大皇兄误会了,臣弟只是猜测。”
“萧良娣自幼长在深闺,从未离开过京城,和大庆千里之远,萧良娣的画像又怎么会落在大庆人手上,京都城贵女诸多,偏偏就是父皇赐婚的萧良娣。”姬承庭不紧不慢地解释:“在萧良娣自戕前一天,萧良娣就求过孤,饶了萧家,孤罚她干预朝政,不懂规矩,罚跪在雨中三个时辰,还是太子妃心地善良请来了太医,亲自喂药。”
姬琛悻悻道:“是么,太子妃还真是心地善良。”
这些事北梁帝早就知晓了,经过姬承庭的解释,萧良娣被锦初逼死的事确实说不过去。
倒是太子一句萧良娣娇养深闺,又怎么会被大庆看中这句话像是一根刺扎在了北梁帝心上。
“北梁贵女各有千秋,大庆偏要一个死人,依儿臣看,就是存心找茬,是有人故意搅混水!”姬承庭沉声:“父皇,萧良娣是儿臣后宫之人,大庆公然挑衅,是压根就没将北梁放在眼里。”
几句话挑起了北梁帝的怒火,连带看向姬琛的眼神都多了几分怀疑,姬琛心里咯噔一沉。
“父皇,大庆,南和相继来访,北梁丑事频频,先是勇王无诏擅自出城火烧粮田,后有云王爷深夜挑衅宫妃,继而诬陷儿臣,如今又来了个萧良娣被大庆看中,是不是再过几日,大庆或南和,点了名就要太子妃去和亲了?”
“太子!”北梁帝大怒:“你这叫什么话,太子妃是你的妻,怎能和亲?”
其余大臣战战兢兢,在一旁根本就没有说话的机会。
彼时外头传来了禀报声,打破了寂静。
北梁帝冷声:“传!”
侍卫推开门,来人正是长庆。
长庆弓着腰来到了姬承庭身边,跪在地上:“回,回皇上,云王爷召了。”
姬琛眼皮猛地一跳,脱口而出:“召什么了?”
姬承庭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瞥了眼姬琛:“二皇弟是担心云王爷召出不敢说的,还是担心云王爷这位养父的安危?”
一句话惊醒了姬琛,他后知后觉的眼尾方向瞄向了上首的北梁帝,果然发现北梁帝脸色难看。
他赶紧解释:“大皇兄,臣弟只是觉得奇怪,云王爷怎么会突然召了。”
姬承庭迎面毫不客气地说:“自然是用了刑!”
“你!”姬承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心口起伏。
姬承庭抬头看向北梁帝:“父皇,此事事关重大,儿臣要单独禀报。”
“大皇兄,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大家一起想想法子。”姬琛道。
北梁帝犹豫了片刻,点点头,算是同意了,姬承庭挑眉,声音平缓像是再说一件很普通的事。
“儿臣查过云王爷,不巧查到了二皇弟的身世,二皇弟的生母杨嫔,在生下二皇弟后就被云王爷纳入房中做了妾室,后又生下两个孩子,不过都夭折了,杨嫔是被人羞辱致死。”
话落,姬琛心肝儿一颤,终于不淡定了:“你胡说!”
“殿下没有胡说,殿下查到此事时顺势审问了云王爷,云王爷已经亲口招认了。”长庆道。
姬琛闻言指尖都掐入掌心,额上隐有青筋闪过。
“在云王府,二皇子对云王爷尊称父王,以父子相称,云王爷走到哪都带着二皇子,在塞外,无人知晓二皇子是养子。”长庆每说一个字,北梁帝的脸色就沉一寸。
姬琛咽了咽嗓子。
“云王爷亲口招认二皇子还在腹中时,就由云游四方的大师批过命,二皇子生来就有帝王命,所以云王爷才会出手救了杨嫔。”长庆继续开口。
“父皇,这绝对是造谣!”姬琛眉头拧成一个川字,恨不得堵住长庆的嘴。
云王爷绝对不可能说出这种话。
姬承庭冷哼:“云王爷和大庆勾结,故意扰乱视听五年前在西北发动战争,抢走了朝廷拨给南疆的粮食,导致二十万大军活活饿死,如今大庆来访,云王爷私下多次见面,供词已录,岂会有假?”
一句句质问,让姬琛哑口无言。
同时也是在提醒北梁帝,运送空粮的事变成了云王爷心怀不轨抢夺粮草,导致二十万大军活活饿死。
这笔账,必须由云王爷背负。
北梁帝豁然清醒,面上浮现大怒:“云王爷这个吃里扒外的混账,太子,从今日起,没有朕的允许,任何人不得靠近云王爷。”
姬承庭拱手:“儿臣遵旨!”
“父……”姬琛喃喃想要开口。
姬承庭抢先一步开口打断了姬琛的话:“父皇,萧良娣自戕,皇祖母一气之下怪上了太子妃,太子妃不眠不抄三日经书,今日又被按在佛前鹅卵石上走了一整日,双脚已经磨烂,儿臣担心在这个节骨眼上万一传出皇家苛待太子妃的名声,会不会被人大做文章?”
北梁帝不以为然:“能做什么文章?”
“父皇您忘了吗,太子妃是盛家独女,盛家倾其所有捐过粮,救过南疆二十万大军的命!”
一字一句像是锤子敲击在了北梁帝心上。
北梁帝双眉紧蹙:“晚些时候朕会亲自去看望太后,太子,你先回去吧。”
姬承庭缓缓站起身:“儿臣告退。”
一旁的姬琛眼看着姬承庭离开,想要开口却没那个胆子,他知道今日要是阻拦了姬承庭。
依照太子锱铢必较的性子,绝对会往死里折腾云王爷。
北梁帝耳根子软,在太子来之前,还是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被姬承庭三言两语就倒戈了。
“父皇,大皇兄今日让儿臣颜面无存,让皇家颜面尽失,儿臣求父皇做主!”姬琛垂眸间遮掩了眼底的杀气,心里恼极了太子不管不顾的做法。
“二皇子!”北梁帝却幽幽开口:“云王和大庆来往密切的事,你可知晓?”
姬琛心一惊,赶忙收回视线,坚定摇头:“儿臣不知。”
“那杨嫔呢?”
杨嫔,一个宫女,在姬琛认祖归宗之后才被追封嫔位,也算是给姬琛撑腰。
可现在北梁帝却觉得无比恶心,连带着看姬琛的眼神都变了。
天生帝王命五个字宛若一座大山压在了北梁帝的心头,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帝王命了。
一想到姬琛和云王以父子相称,关系极好,云王养了他二十一年,北梁帝就跟吃了个死苍蝇一样恶心。
姬琛脸色发白,恼怒姬承庭当众揭开丑闻,他咬牙:“儿臣不知。”
不敢替云王辩解。
只能推脱说不知情。
北梁帝冷冷一哼,再次想起了忠公公曾说过的一句话,亲生亲养的太子是什么秉性,他是看在眼里的。
这些不过是外人的挑拨他和太子之间的父子情分罢了。
迄今为止,太子从未僭越过。
北梁帝忽然懊恼不该疑心太子,又问:“太子有云王亲自画押的罪证,你有什么证明太子是栽赃污蔑?”
姬琛语塞。
“来人,摆驾慈安宫!”北梁帝愤愤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