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珏点头:“赵明德一定会离婚。”
“你被人这么欺负,他就只是离了个婚。”cythnia毫不在意地挥手。
罗珏很平静地说:“我想的是,老赵总那样的身家,离婚,势必是要分财产的。老赵总肯定要先转移财产。”
“废话。”
罗珏继续说:“你哥能用赵太当刀捅你,你也能用赵太当刀捅你哥。”
cythnia这才抬起脸:“怎么说。”
罗珏说:“你觉得,如果我把‘赵明德决定离婚并转移财产’这个消息递给赵太,赵太会不会慌?如果赵太慌了,会不会去找你哥算账?”
cythnia的眼睛亮了。
罗珏又说:“如果我们推波助澜,让赵太去骚扰你哥,你哥会不会帮她擦屁股?你哥聪明,但赵太是笨蛋,聪明人和笨蛋联手,聪明人就必定露出破绽。你可以顺势打击你哥。而且,赵太打了我,影响的是老赵总和罗桑县的关系。老赵总如果要修复和罗桑县的关系,必然要做出商业让步。只要我们把水搅得足够浑,就必然有机会。”
cythnia直接说:“罗珏,趁这次与老赵总联手,你帮我把我爸我哥全拉下来。如果珊瑚集团我能上位,我给你投资一间公司。”
罗珏的眼睛一点点亮起来。
她点头:“你一定能上去。”
cythnia拍手:“罗珏,你是个狠人,算计人又坏,我就喜欢你这样又狠又坏的。”
罗珏反问:“坏的是我吗?坏的不是那些欺负我的人吗?坏的不是这个世道吗?我只是不甘心,我只是反抗,就是个坏人了吗?”
“是啊。”cythnia又喝了口酒,毫不掩饰地说,“谁让你敢反抗呢。”
罗珏住了嘴。
cythnia听不出罗珏的情绪。她也不在乎。
“人要看清自己的阶层。”cythnia撇嘴,“底层人,一旦做人做事刚直,只会过刚易折,必然没什么好下场。”
罗珏沉默了好一会。
“上层人还是底层人,不过都是命一条。人死了,什么都没了。好下场还是坏下场,都不重要。”她轻声说,“只要不连累别人,只要一人做事一人当,好,还是坏,不过是别人嘴巴里的评价,和被扒光没区别——只要自己不在乎,就无所谓。”
cythnia定定地看了罗珏半晌。
她缓慢地鼓掌:“罗珏,我佩服你,我也可惜你,因为你即没投个好胎,也没有好运气。”
罗珏微笑:“是,我没有。”
cythnia说:“刚直都是特权。你没有这样的特权。我想,你已经很明白。”
罗珏又笑了。
只是,这笑容含义有点复杂。
罗珏说:“我明白。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口口声声说正义,哪会有人搭理,只怕还惹得一身骚。但成功了,有钱了,说什么都是对的,说什么都有人听。哪怕欺负别人,也能说这是别人的福报,别人也只能原谅你,还有人会相信你,还有人会感激你。”
cythnia闲闲地说:“我之前和你妹妹打过交道。她运气好,人太正了。我更喜欢你这样运气不好的人,只有你这样的人才更懂得社会。才会不择手段。从你利用法律漏洞帮我避税开始,我就知道,你是我要找的人才。”
“我吗。”罗珏低低笑。“我当然也有看不清的时候,但我现在,已经看得很清楚。”
……
罗珏走出cythnia的办公室。
她又想起罗璇被抓走的那天。
想起万高大吊死在床头。
想起王经理的谎言和工人们看向她的冷眼。
想起罗桑厂的覆灭。
衣服好端端地穿在身上,布料覆盖着她的身体。可是,可是——罗珏自嘲地笑起来。她所坚持的一切,或许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的、皇帝的新衣。
刚直是特权。
在这个世界里,她,和所有被欺辱、被损害的人,难道不是一直赤身裸体吗?
小人物啊,从来都是光着身子的。
可笑的是,直到自己亲妹妹替自己受过,她才意识到自己大错特错。
这衣服,穿和不穿,又有什么区别。
罗珏走进厕所,狼狈地抓着马桶,呕吐起来。
半晌后,她苍白着脸,用力按下抽水键。
她的手臂上,还残留着因劝阻工人借款而被划伤的长长的伤口。伤口反复发炎,至今没长好,皮肉翻开,如同一张呼号的嘴。
“上了桌,才能夹菜。不上桌,就只能变成一盘菜。”罗珏注视着水的漩涡,声音讥诮。
她的嘴唇用力抿成一条直线。
片刻后,罗珏微微笑起来。这是一个虚伪的、无懈可击的微笑。这个笑容,让她看起来很漂亮。
她从包里掏出一只玫红色的口红,缓慢地涂抹在嘴唇上。口红很艳丽,衬得她皮肤愈发白,黑发愈发黑。
人不会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
“从今天开始。”罗珏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得非常漂亮。
“我就是另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