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瓜还有些犹豫,看了眼倒栽葱一般,脸埋在泥地里的爹爹,迈着小短腿,想过去扶爹爹。
“香瓜,快上来!”南瓜伸出手,把妹妹拽了上来。
自从爹爹要卖了他们俩,南瓜心里,就再也不把他当爹了。
香瓜这个憨憨!被卖了怕是还帮着数钱。
周飒伸手呼撸呼撸香瓜一头小黄毛,还小呢,才四岁,要给他们吃点好的,把身子养好。
养好了,再教他们些防身术,这样以后就不会受人欺负。
骡车很快回到周家院子,周飒把米面粮油糖都搬进正屋侧间。
原本厢房有一间是仓库的,如今空空如也。
周飒防着大硕鼠,要进正屋侧间,得从她床榻边过。
想拿一粒米,都得经过她同意。
让南瓜兄妹俩在正屋门口坐着剥豆子,周飒把猪肉拿去灶间开砍。
板油剥离出来,熬荤油。
瘦肉做小炒,还可以做馅料。
排骨红烧。
大骨熬汤。
周飒手脚利索,三下五除二,半扇猪肉就分成了几堆。
大灶烧火开始熬汤。
刚烧起火,院门砰嗵一声被撞开。
罗石泉被周飒扔下骡车,摔了个鼻青脸肿,冲进来直嚷嚷:
“你,你,你个泼妇,有辱斯文,简直有辱斯文!”
他向来以读书人自居,日后是要中进士,做大官的。
今日竟被娘子几个手指头拎着,摔到泥地里,简直奇耻大辱啊!
周飒站在灶间门口,手里拿着根小儿手臂粗的木柴。
她不紧不慢地在手掌里敲着木柴,慢慢向罗石泉走去。
罗石泉有些慌,跟着周飒的脚步向后退。她进一步,他退两步。
“你想干嘛?你,你还要揍人不成?”
他有些惶然,自从那日摔破了后脑勺,周飒咋变了个人似的?
以前对他百依百顺,说一不二,虽然比不上霜儿那般温柔体贴,可也是想着法子来讨好自己。
如今,如今竟然一言不合,就动手开揍!
“滚!”周飒眼里,这男人就是条烦人的臭虫,还不能一掌拍死,太烦人了!
罗石泉转身往厢房仓库去,嘴里念叨着:“好男不与女斗,我不与你一般见识!”
进了厢房,只见空空如也。
“粮食呢?你把粮食藏哪儿了?”离周飒有数丈远,罗石泉有了些安全感,梗着脖子问道。
眼睛一瞥,见南瓜和香瓜坐在正屋门前,心头一亮。
“啧,真是心比针尖小,藏在床底下了?”
迈步就进了正屋。
南瓜恍然间眼前一道影子掠过,爹以一种非常奇特的姿势,平平地从屋里飞了出来。
啪一声,脸朝下着陆,南瓜抖了三抖。
这脸,摔得肯定痛。不知道有没有被拍扁?
罗石泉缓了好一会儿,才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
“娘子……你能不能对为夫温柔一些……”
他伸手撩开脸上散发,南瓜探出身子,啧。
果然,高鼻梁压塌了。
额头出血了。
嘴巴肿了。
本来在王婆婆家门口,就摔得鼻青脸肿,这下堪比猪头……
玉树临风的爹,成了玉猪乘风了!
他忍不住捂嘴一笑。
“以后,家里粮食,不许拿!”
周飒一字一顿地,声音不大,却像敲鼓一般,敲在罗石泉耳朵里。
“你……”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周飒,你了半天,说不出半个字。
“娘子,霜儿她命苦可怜,当初收留她,不也是你同意的吗?”
周飒心道,同意的是你那善良好骗的娘子,不是我。
“救人救到底,你现在丢下她们母子不管,不就是把溺水之人,捞起来又按到水底吗?”
罗石泉痛心疾首。
“这比不救人,还要可恶,还要恶毒啊娘子!”
周飒眼睛眯起来,倒是看不出来。
这罗石泉,玩得一手好道德绑架。
“是你救,不是我救。”
“你有手有脚,想英雄救美,自己去挣银子,买粮食。”
以前拿走的那些,是原主同意的,她就不追究了。
以后,休想!
罗石泉瞠目结舌,像看怪物一般看着周飒。
“娘子,你我夫妻一体,你的不就是我的?”
他循循善诱道。
心想,周飒没读过书,不懂得这些道理,日后还是要多与她讲讲《女则》《女训》。
还是霜儿聪慧,从小与他一起长大,耳闻目染,知书达理。
“那就分开,各过各的好了,你们罗家老屋后不是还有两亩田?”
“日后那两亩你自己种,养活李桂霜母子也够了。”
周家有十亩良田,这几年都是周飒请帮工耕种,连带着罗家两亩地一起给种了。
今年夏收的粮都被罗石泉拿去补贴李桂霜。
眼看到了秋收季节,周飒想好了,各收各的,一粒粮食都不能让罗石泉拿走。
“娘子,你这说的什么鬼话!岳父岳母离世前,我答应了一定善待你们母子,如今你竟然说各过各的,让为夫情何以堪啊!”
罗石泉废话实在太多,周飒皱眉,上前两步,掌中木柴直抵他喉底。
“滚!别让我看见你,见一次,揍一次!”
罗石泉呆了,眼看周飒扬手,木柴就要抽到脑袋上,他嗷一声,连滚带爬地出了院子。
刚爬出门槛,就看见李桂霜匆匆地往这边来。
半个时辰前,她在村口目送泉哥追着周飒去要米粮,得意地扭身回了老屋。
正想着晚上好好做顿吃的,听村里八婆许四嫂在院子外面嚷嚷:
“罗石泉被周家丫头给揍了!又扔泥地里了!”
这可是稀罕事,村里人都爱看热闹,纷纷出门,三五成群地聚在村口田埂,想看热闹。
李桂霜一开始有些慌,转念一想,眉头舒展开,动手好啊!
泉哥一直念叨,周飒温顺贤良,什么糟糠之妻不下堂。对相公动手,算什么温顺贤良!
上次为了卖南瓜兄妹起争执,她就把泉哥给推水田里了,亏得泉哥还替她遮掩,说是不小心。
这不,悍妇本质又露出来了吧……听说周家祖上可是习武走镖的,泉哥哪里承受得住!
李桂霜理了理鬓发,匆匆地往周家来,一边赶路,一边抹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