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及冠之后才开始读书,的确让苏丰等人颇有压力。
但苏润言之有理。
他们怀着忐忑的心情,通过了这个提议。
等商议完事情,天也快黑了。
好在磨坊请了厨娘,他们家一日三餐都有人管。
不用他们回去开火做饭,就省了不少时间。
但众人今晚也不清闲。
苏丰和李氏赶着请人来做工。
苏润也得去苏安福那儿。
张氏得把钱带回去藏起来。
所以苏行今晚留下看磨坊。
仓库里隔出来了个小隔间,里面只放了一张床。
虽然地方不大,但是守夜足够。
这些日子,都是苏丰和苏行两兄弟轮着守夜。
“行子,你一个人守磨坊,晚上可得警醒些!”
临走前,李氏还不放心的叮嘱了两句。
从磨坊离开后,苏润四人分了四个方向,各去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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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村里人大多天黑就要闭眼睡觉,也省了油灯的钱。
苏安福刚躺下。
听苏润在外面敲门,披着外衣起身。
“润子,怎么这么晚过来?”苏远河正洗脚,听见动静,光着湿漉漉的脚,趿拉着鞋子蹦到院子里给苏润开门:“是不是想哥了?”
苏远河以金鸡独立的姿势站着,自以为很潇洒。
但实际上,却因为重心不稳,时不时摆出大鹏展翅的姿态。
苏润看得无语:
“远河哥,我把你画成画,你都能辟邪驱鬼了!”
跟跳大神一样。
大晚上的也不怕吓到人!
苏远河:???
不等他辩驳,苏安福的声音从堂屋传出:
“润子,大半夜过来,是不是磨坊出什么事儿了?”
苏远山、苏远川也都穿好衣服在堂屋里等着。
“磨坊没事,是有别的事儿需要大伯帮忙!”
苏润拖着不着调的堂哥往里走。
进了堂屋,苏润也不拐弯抹角,直接把来意说明:
“大伯,我想请您在附近村子里找个读书人。”
“有没有功名不重要,只要人品过关,能到家里给孩子们启蒙,顺便教哥哥嫂嫂们认字就可以!”
“工钱暂时一个月一两银子,我们管吃、管接、管送。”
苏安福惊讶:
“这也太贵了吧?”
大炎王朝规定:秀才可开学堂授书,举人方有为官资格。
苏润先前拜在秀才门下,一年也才三两银子的束修。
不过雇个人到家里做个启蒙,认认字而已。
一年十几两就这么出去了?
“这不算多。”苏润笑笑,出言解释:“不提铁蛋,家里就有七个孩子,何况我还想让远河哥他们都跟着认认字!”
家里藏着那么多钱,还有两个孩子。
只留个陌生人陪着肯定不行。
反正大伯对他们家好。
两只羊是赶,七只羊也是放。
人多说不准学习气氛还浓厚些。
到时候大伯时不时去转一圈,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儿。
七个孩子?
苏安福瞳孔猛缩,随即盈满暖色:
这就相当于把他膝下五个孙子孙女也给算进去了。
天上掉馅饼。
苏远山和苏远川被砸的头晕目眩,一时呆在原地。
只有苏远河眉开眼笑:
“太好了!”
“我就知道润子有好事不会忘了你哥我!”
前一段时间,他还跟他爹说三个侄子大字不识一个。
没想到润子这就给他解决了!
真是好弟弟啊!
但随即话头一转:
“但我就算了吧!”
“我跟行子堂哥说好过一段时间去邻县卖豆腐!”
“恐怕没时间!”
孩子还小,有时间念书。
但他还得忙着赚钱呢!
苏远山和苏远川先后回神。
苏远山道:
“润子,堂哥替孩子们谢谢你。”
“但小莲和小桃是女娃,识字没用。”
“我看只让小忠、小义、小信跟着启蒙就可以了!”
“这束修的钱,我们也出些!”
苏远山膝下两儿一女:
长子苏一忠,十二岁;次女苏小莲,十一岁;幼子苏一义,八岁。
笔墨纸砚不便宜。
儿子读书识字,将来能找个好活计。
运气好,说不定还能考功名。
但女儿早晚要嫁到别人家,会操持家务就行,识字有什么用?
苏远川也附和道:
“对!润子,你能想着堂哥,堂哥就很高兴了。”
“小桃年纪小,学不出个什么东西,让小信跟着识字就行。”
苏远川膝下一儿一女:儿子苏一信,十岁,女儿苏小桃只有六岁。
苏润不乐意了:
“堂哥,你们这话就不对了。”
“女娃又怎么样,不一样姓苏?不也是我侄女?”
“人家大户人家的女儿从小就读书,还会学琴棋书画。”
“咱以往没钱请夫子就不说了。”
“现在夫子都请来了,教五个是教,教七个不也是教?”
“识字总比不识字好吧?”
“你们都没有问过孩子的意愿,就认定她们不需要读书,有这么当爹的吗?”
苏润尊重这个朝代的规则。
也理解堂哥们的想法。
资源有限,先紧着回报比高的项目投资,这本身也是合理的。
但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苏润还是希望自家后辈都能变得好一些。
就像他让大哥、二哥识字。
但也不会落下大嫂、二嫂一样。
苏润会尽力帮衬,可最后的结果还是要看他们自己的努力。
被吐槽不配当爹的苏远山,无奈苦笑:
有机会,他当然想让自己女儿读读书。
至少将来亲事上可以挑一挑,选个好的。
但他们家承了小堂弟太多情。
弟弟、媳妇都跟着赚钱,连儿子、女儿都要占便宜,这实在是说不过去。
苏远川就是个闷葫芦。
闻言一声不吭。
最后还是苏安福拍板:
“行了!”
“润子既然来说,那肯定就是想好了。”
“你们过两日就去买些笔墨纸砚,回头让孩子们都去读书!”
“都是一家人,不用这么推来让去的。”
“好好帮润子看着磨坊,卖好豆腐才是正事!”
他们家现在一个月也能赚几两银子。
侄子说得对,有条件干嘛不让孩子识字?
苏远山三兄弟纷纷应声。
苏安福又对苏润道:
“润子,夫子这事大伯来办。”
“还有什么事情要大伯帮忙?”
“有很多……”苏润毫不客气地说了一大堆。
从对夫子的要求,到磨坊的调整;
从倒腾自家杂物房做书房,到希望苏大伯能每日到家里检查一下夫子教学和孩子们的学习情况等等。
苏安福耐心听着,一一应下。
最后,苏润还热情邀请:
“为了方便哥哥嫂嫂习字,磨坊每日申时末就会关门。”
“远山哥,你们到时候记得准时来读书,别迟到!”
磨坊申时末关门,夫子酉时末离开。
中间的一个时辰,就是苏润安排给哥哥嫂嫂们的学习时间。
苏远山这才知道:
原来连他们兄弟三个,也都在苏润的名单之内,全都得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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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调整之后的磨坊,运转更加流畅。
苏润教给家里的记账表格好用的很。
张氏适应了一天后,就能自己独立记账了。
她每日都沉浸在收钱、记账和数钱的快乐中,如同一只掉进米缸的耗子,高兴地无法自拔。
众人也各司其职:
李氏管女眷,苏丰看仓库和出货;
苏远川和苏平安专心点卤;
苏行与苏远河全心跑起了售卖。
苏润慢慢放手,将磨坊交给苏丰他们管理。
与此同时。
磨坊也盘活了整个柳林村的经济。
直接倒卖豆腐、豆花的,赚了点小钱。
个别聪明的,在县城里租了摊位,把豆腐做成菜来卖,能再赚的多些。
腌豆腐、煎豆腐等小吃也慢慢出现。
因着村子去城里做生意的人多。
村里赶车的、做碗盘筷子的、打板车的,都跟着发了财。
最不济的人家,也能把自家种的豆子、蔬菜等卖给磨坊,赚些钱贴补家用。
柳林村整体生活条件明显改善。
时不时就有人家做顿肉,穿件新衣服,添个物件……
再加上苏家兄弟那块‘急公好义’的匾额。
这段时间,来跟柳林村议亲的人都多了不少。
村人出去,个个都抬头挺胸的。
二月初四。
家里的夫子没请到,但城里的夫子却已经有了眉目。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被苏行每日都用豆花喂养的王多钱。
将整个玉泉县的学堂都查了一遍。
筛选过后。
他还是选中了自家儿子当年读过的学堂:
“苏行兄弟,程夫子的学堂虽然不是出秀才最多的,但肯定是最适合苏润小兄弟的!”
“王大哥能拍着良心跟你说,这程夫子人品绝对没有问题,名声好得很!”
“绝对不是那种死读书,天天只知道‘之乎者也’的腐儒!”
苏行毫不迟疑。
送完货,就置办好了束修。
连带着笔墨纸砚都买了上好的带回来。
“润子,你今日就在家里好好温习功课。”
“明日我陪你去拜访夫子!”
苏润这段时间光顾着赚钱,确实很久没有读书,很多东西都忘记了。
他顺势回家,翻开书本温习。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琅琅书声从小院传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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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苏润换上青柏色的长袍,背起书箱。
苏丰带上束修,苏行赶着骡车,三兄弟迎着初升的朝阳往城里去。
程夫子的学堂也在玉泉城最西边。
途中还要路过苏润前夫子,刘秀才的学堂。
但苏润对此毫不在意。
他已经去过一次了,是刘秀才不收他。
如此,就不能怪他改换门庭。
但苏润没想到的是,他刚往城西来,就被刘秀才的门童给瞅见了。
玉泉县是个小地方,有点新鲜事,能被人念叨很久。
尤其是当日衙门敲锣打鼓,抬着赏银和匾额去柳林村,嘉奖义士的事情,更是让人津津乐道。
萧正这一出,直接把苏润过往不好的一页彻底掀过。
什么儿女情长、什么难成大器、什么退婚……
完全成为了不值一提的往事。
所有人都只记得,苏润是个帮官府破案的义士。
在县令、甚至在知府那里都留了名字!
小童是出来跑腿的。
见苏润背着书箱、坐着骡车往城西去。
误以为苏润又来找刘秀才,拔腿就往回跑。
他走小道,比苏润要快些。
一进门,他就嚷嚷起来:
“夫子,苏润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