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栀意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两日后。
她躺在文景苑的卧房里,身边是哑婆贴身照顾着。
看到她醒了,哑婆又哭又笑,好半天才平复心情。
沈栀意看着手腕伤口,只觉得恍如隔世,心里空落落的,半天回不了神。
她只觉得自己好似重活了一次。
从前那个沈栀意死在了沈府门口,现在的沈栀意才是真正的自己。
她摸了摸手腕的痂,想起昏迷的情形。
默默感念裴行之救自己一命,想着要找时间同他见上一面。
她有太多话想要跟他说。
那日他应该是知道自己三朝回门,所以他会在沈府门口救下自己,是因为有事要跟自己说嘛?
会不会是那方手帕的事情?
沈栀意撑着起身,哑婆赶紧劝她再躺躺,说她身子弱,需要好好调养。
沈栀意抬了抬手,有一些失血过多之后的虚弱,可是她能明显感觉到身体里的有一股力量在游走,让她觉得,她这身子比看起来的好上许多。
不过沈栀意明白自己身子受的罪,倒是也不挣扎,乖乖地又躺了回去。
她闭目养神期间,翠枝进来看过,看她闭着眼睛,以为她还在休息,没有打扰,转身出去。
不一会儿,哑婆被叫出去熬药。
沈栀意正打算睁开眼睛,就听到沉稳的脚步声进来。沈栀意听得出来脚步的不对劲。
声音沉稳有力,不是女人的脚步。
那脚步走得快,她甚至还没想到对策,就已经来到她床边。她正想睁眼开口呼救,一缕熟悉的淡淡木质香就传到她鼻腔。
是她认识的人?
她瞬间稳住心神,强迫自己平静下来,静观其变。
那人跪坐到床边,将她手拉出被子,小心翼翼地卷起她的衣袖。用温暖的指尖,沾染上药膏,一点点涂抹在她割腕的伤口上。
清凉感从伤口的肌肤慢慢攀升,传到她心尖上。
那人生怕弄疼她,动作极其轻柔,甚至轻轻呼上两口气。
当那温热呼吸吹上沈栀意皮肤时,她忍不住发抖。
对方动作直接停住。
沈栀意明白,她不能再装,不然就得穿帮。她缓缓睁开眼,看着一脸惊愕的谢砚辰。
谢砚辰咚一声将药瓶放在床上,猛地起身。为了掩饰尴尬,扯了扯外衫。
“我那日出去跟人打架,得了一瓶药膏还行。我反正好东西多,看你又穷酸又可怜,怕是买不起这些好东西。给你送一瓶过来。”
沈栀意水灵灵的眼睛看着他,轻轻“嗯”了一声。
谢砚辰被那双眼睛看着,只觉得脖子根开始发烧,他眼神飘忽,“你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不过是怕国公府又死人,不吉利。就是小猫小狗,我也会救。”
“嗯。”
沈栀意笑得甜甜的,抬手看了看自己手臂,学着方才谢砚辰的样子,自己给伤口吹了吹。
谢砚辰看到这一幕,恨不得抓着头发围着院子跑两圈。
“谢砚辰,你是好人。谢谢你!”
沈栀意声音很轻,有些有气无力。却每个字都重重砸在谢砚辰的心里。
他是个好人!
他一时有些茫然。
他只听过混账东西,有钱人家的少爷,纨绔,杀人魔。
第一次有人说他是好人。
沈栀意撑着手肘,想要坐起来。
谢砚辰怕她弄到伤口,赶紧上前扶住她,还在她身后塞了个软枕。刚想抽身推开,就被沈栀意拉住衣袖。
“谢砚辰,谢谢你。”
沈栀意眼神清澈温柔,就那样直直盯着谢砚辰,好像要看穿谢砚辰一般。
她发间清甜的花香混着药味,一起钻进谢砚辰的鼻尖。谢砚辰帮她拉高被子,再没有半分逾矩的动作。
他静静看了一眼扯着袖子的小手,半晌才推开。
“我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
“不过你的感谢,我收下了。你且记着,你是我国公府的世子妃,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欺负你。”
谢砚辰再次抬头,眼神中已经没有了方才的茫然与温柔。
“你在外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国公府。丢你沈栀意的脸可以,丢我大哥的脸不行,丢我国公府的脸面,更不行。”
这话说得生硬冷淡,方才两人之间的旖旎瞬间消散。
沈栀意青丝披垂,一张小脸呈现一种病态的苍白。她闻言先是一愣,后慢慢收回手指,垂下长睫,神色有些落寞。
“二爷教训的是。这次是我任性妄为了。以后栀意定当谨言慎行。”
谢砚辰将手背在背后,看着她小小的一个,安静坐在那里,如受伤的兔子一般,漆黑深沉的墨眸泛起一丝涟漪。
“你且好生养着。府上还有不少事情要你去做,你别仗着母亲宽容,便偷懒躲嫌。”
谢砚辰说完就走,刚到门口就被沈栀意叫住。
“二爷,药拿走吧!”
“我皮糙肉厚,用不起这么好的药。”
谢砚辰脸色一沉,也不回头。
“我送出去的东西,没有要回来的。又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你不用,丢了就是。”
谢砚辰抬步下了台阶,还没走出一丈。就听到沈栀意将药瓶从门口丢了出来,摔得稀碎。
谢砚辰薄唇紧抿,气呼呼地回了自己院子。
接下来的日子里,沈栀意窝在院子里养病,隔上两日王妃便会让人来关心一下。
谢砚辰却是再也没出现过。
沈栀意却发现自己身子越来越好,恢复得更是比从前在沈府受伤的时候要快得多。
她只以为是国公府给了她良药和上好的补品。
却不知道,那个口口声声说自己不是什么好人的谢砚辰,每天晚上会趁她睡熟了以后,来给她上药。
也会让人将顶好难寻的各种补品以不起眼的方式,加入她日常的饮食中去。
连翘看着自己辛苦寻来的珍奇异宝被谢砚辰当不要钱一样往外搬,气得提着棍子追着他满院子跑。
甚至到后面,连翘直接在院门口贴上了一张告示,谢砚辰与狗不得入内。
谢砚辰倒是也不吝啬,一口袋一口袋的金元宝往连翘院里送,还派人去天南海北地为连翘寻名贵药材。
“小爷我不差钱,只是现在急用,借用一下你的东西,自会找人给你补上。”
连翘指着他鼻子问,“谢砚辰,你是不是对你小嫂子图谋不轨?”
谢砚辰一脸不屑,“滚犊子!你胡说八道什么!小爷我风流倜傥,什么美女没见过,那种瘦不拉几的可怜鬼,能让我图谋什么?”
谢砚辰心里想着,不过是马上要让她有个儿子,这种事情,她病泱泱的怎么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