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丐抬起头，嘴边的黑痣惹人注意，村长看着眼前的陌生男人，问道：“你不是我们村里的吧？”
孟南洲挑眉，嘲讽地盯着程诺：“此人是清河镇上的乞丐，名叫龙五，也是当初被程四娘买通，伪装成白云寺和尚，从我娘手里骗走二十两银子的帮凶。”
孟母一直半死不活躺在木板上，闻言挣扎坐起身，颤抖地伸出食指作证：“是他……就是他，我死都忘不了他的样子！”
被孟南洲带过来的几个壮汉，上前一人冲龙五踹了一脚：“还不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敢有一句隐瞒，立刻送你去见官！”
龙五护着脑袋，免不了身上被揍得青紫一片，周围看热闹的百姓都有些不忍心地撇过眼。
程诺冷淡的声音响起：“住手！”
汉子中一个脸上有刀疤的男人，闻言停下动作：“怎么？害怕了？”
程诺望向孟南洲：“你不是让他来指认我的吗？把人打成这样算怎么回事？屈打成招？”
孟南洲从来不知程四娘有这副牙尖嘴利的一面，他确实为了从乞丐嘴里套话，使用了些见不得人的手段，谁让这乞丐不长眼，骗到他家人头上，就是打个半死，也是他罪有应得。
至于程四娘，如今人证落到他手上，她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狡辩不了。
更何况这乞丐又是个色厉内荏的草包，被他找到时恐吓了两句，吓得什么都招了，跪在地上求饶不要送他去官府。
孟南洲刚好用送官威胁这乞丐，让他出面作证，将程四娘伙同外人欺诈婆母的罪名做实，到时候程四娘有了案底，又德行有亏，他休了她合情合理，谁也不能置喙什么！
“让他自己说，到底是怎么跟程四娘合谋，又是如何把银子销赃的！”孟南洲示意几个壮汉停手。
龙五蜷缩的身体，终于得到一丝缓解，他惊恐地望向孟南洲，像是被对方吓狠了，支吾着回忆起来：“我……我是一月前，认识的程四娘，当时她给了我一两，不，好像是二两银子，让我去白云寺后山……还是后院禅房来着，反正是找两个上香的妇人，让她们准备银子做法事，不对不对，不是做法事，是捐香油钱……”
他话说得断断续续，一会儿改一下口，说到细节处更是前言不搭后语，本来还信以为真的村民，纷纷皱眉怀疑起来。
一月前的事而已，说得这般模糊，不像是记不清了，反倒像是提前串供，此刻被吓得记忆模糊，开始胡言乱语了。
程诺走上前，在他身旁蹲下，用情真意切的口吻道：“你慢慢说，我保证不让他们打你，这些话到底是你的真心话，还是有人逼你说的。”
龙五伸出一只手擦拭眼角挤出来的眼泪，在无人注意的角落，眼睛快速冲程诺一眨，接着猛地转身抓住孟南洲的裤脚，嚎啕大哭起来：
“举人老爷，啊……小的知道自己的命不值钱，可小的真的不想害人啊，你让我说的那些陷害程姑娘的话，我、我实在开不了口啊！”
孟南洲脸色一变，顾不上文人风骨，一脚将人踹开：“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只是让你说实话，什么陷害？”
龙五顺势在地上滚了两圈，刚好滚到村长身旁，揪住他的手臂，一番言辞恳切：“村长大人，我本是镇上老实本分的乞丐一名，昨日孟举人突然找到我，说给我五钱银子，然我陷害他夫人诈骗家中财物，我不肯他就让人对我拳脚相向，您看看我身上的伤，都是拜他所赐啊……”
乞丐哭得眼泪鼻涕一大把，双目通红，神情恳切，说起孟南洲对他的所作所为一点不打磕碜，跟方才陷害程四娘的模样大相径庭，让人很难不相信他的话。
村长看到他身上露出的伤于心不忍，转头瞪了孟南洲一眼：“孟南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孟南洲气得满脸通红，身后的几个汉子更是撸起袖子，就要上前揍龙五，还没走到跟前，村长一把将龙五拦在身后，平安和一众大梨村的村民纷纷叉腰挡住汉子。
刀疤男嘲笑道：“怎么？想以多欺少啊？”
平安毫无畏惧：“就欺负你了，小爷的地盘儿上轮不到你们撒野，都给我滚出村去！”
刀疤男还想再放狠话，奈何对方人数实在太多，里面不乏身强力壮的年轻人，真的动手，未必有胜算，况且他们只是收了孟南洲的钱，过来壮声势的，没必要添一身伤。
几人面上挤出恶狠狠的表情，虚张声势威胁一番后，灰溜溜退回孟南洲身边。
孟南洲差点气死，目光跟刀片一般落在龙五身上：“大伙儿别听他瞎说，他跟程四娘一早认识了，前段时间，云溪村不少人见过他找程四娘，若不是二人早有勾结，为何往来频繁，程四娘，你给我解释清楚！”
程诺双手环胸，视线森冷：“你真要我说？你不怕我把你们孟家那些见不得人的事都抖落出来？”
孟南洲心一惊，首先想到的是冯知意，仔细思索又觉得不可能，阴沉着脸道：“我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你休要往我身上泼脏水！”
下一秒，程诺冷冷朝他扯出一抹笑，看得孟南洲心里直发毛。
“诸位，我本不想把家里的丑事宣扬出去，事到如今孟家人不给我活路，甚至不惜花钱雇人来污蔑我，我也不愿意为这个家，为我无情无义的丈夫维持体面。”
“大家都知道四娘的为人，虽有些蛮横却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自从跟着孟家人搬到云溪村后，我对婆母勤勉恭敬，端茶倒水洗衣叠被不敢有一句怨言，然而我肚子不争取，只生了个闺女，婆母不喜欢我，也不喜欢孙女，前些日子小盼儿出了水痘，婆母和小姑不分青红皂白将小盼儿丢在乱葬岗，任她自生自灭，要不是桂香路过，我女儿没准已经在阎罗殿了……”
程诺说得声泪俱下，让人闻之动容，可她接下来的话，更让村民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