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映晚进院子时,毫不意外地看见陆殷辞正坐在书桌前。
陆殷辞望着窗外落雪,视线却被西厢房吸引了注意。
去年今日,陈映晚和佑景在西厢房过了年,门楣上是各种颜色的过门笺,窗上贴着灵动的红窗花。
那是陆殷辞难得一见的热闹。
所以陆殷辞想,或许他对陈映晚产生好感,也有一部分是因为陈映晚带来的热闹。
于是他想再试一次。
在他暗示了自己的想法后,陈映晚愣住了。
“……少爷的意思是,让奴婢今年依旧带着佑景在西厢房过年?”
陆殷辞点头:“我会给你银子置办年货。”
陈映晚张了张口,略显尴尬地笑了一下:“少爷,这不是银子的问题。”
“奴婢家里早就准备好了年货,就等着奴婢带着佑景回家做年夜饭呢。”
陆殷辞一顿,探究地望向陈映晚:“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四叔婆,还有四叔婆的女儿,她们夏天就搬了过去,如今也算是我和佑景的家人了。”
陆殷辞沉默了。
在一片寂静中,陈映晚飞快地思索着陆殷辞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难道是因为今年二爷不在家,陆殷辞觉得寂寞?
就算真的寂寞,也不应该找她啊!
她还记得去年春节自己和佑景在落桐院西厢房的那些日子,连说话都不敢太大声,想跑想笑就更不必提。
一年就这么一天,家里已经买好了鞭炮、对联,就等着陈映晚回去贴呢。
她都能想象到佑景去点鞭炮,一边笑一边往回跑的画面。
去年她没给佑景的新年,本想在今年全都补上的。
所以陈映晚自然不愿意为了几两银子放弃和家人庆贺新年。
可对于陆殷辞来说,这似乎很难理解。
“你要多少银子?”
陈映晚低了低头:“奴婢真的不要银子。”
陆殷辞又沉默了。
陈映晚看了他一眼,鼓足了勇气,试图提出一个陆殷辞绝对无法同意的办法:“要不,大少爷去我家?”
“?”
“!”
墨安瞪大了眼睛,疯狂用眼神暗示陈映晚。
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啊!
陆殷辞也微微挑眉看向她。
陈映晚眼观鼻,鼻观心,假装什么也没说。
反正她提出了可行的办法,至于陆殷辞同不同意那就是陆殷辞的事。
总之她不愿意让佑景在落桐院过年。
哪怕陆殷辞生气,她也不愿意。
半晌后,陆殷辞张了张口。
陈映晚已经准备接受责骂,下一秒,却听陆殷辞缓声道:
“也不是不行。”
陈映晚:?
她是不是听错了。
紧接着陆殷辞继续说道:“我自瘫痪以来,很少出门,就算出门也是应邀赴会。”
“那些流水般的宴席我早就看腻了。”
“听明煦说,你家依山傍水,是真正的偏僻山野,或许别有趣味。”
陈映晚心情十分复杂。
她家的确依山傍水,也的确偏僻,但从陆殷辞口中说出来怎么就这般别扭。
而且她也真的没想到陆殷辞居然会赞同这个可能。
“不过,我今日还是要在府里陪祖母过年的。”
“明日一早我会去你家里。”
陈映晚神色为难:“多谢少爷不嫌弃奴婢,愿意去奴婢家中做客,只是……家人粗鄙,家中更是简陋,恐怕少爷会不大适应。”
陆殷辞:“……你是当真的吗?”
陈映晚硬着头皮点头:“真的,奴婢家里真的不配少爷大驾。”
陆殷辞眯了眯眼。
如果说陈映晚先前那些话,只让他以为陈映晚不敢离他太近,那通过这句话他真的感觉到了陈映晚的刻意躲避。
陈映晚不是不想来落桐院过春节,只是不想和陆殷辞一起过罢了。
“……我很可怕?”
陆殷辞问道。
陈映晚愣了一下,立刻否认:“没有,奴婢觉得大少爷温和慈祥,待下宽容,何来可怕一说?”
陆殷辞又深吸一口气。
他可以断定陈映晚在胡说八道了。
连他自己都知道自己和“温和慈祥”沾不上边,可见陈映晚只是在搪塞他。
自己做了什么,至于让陈映晚这般抗拒?
陆殷辞突然觉得有点烦躁,甚至产生了一丝逆反心理:
“我明天去定了。”
陈映晚:?
她就差把疑问写在脸上了。
但接收到墨安的眼神示意,她还是僵硬地笑了一下,点头道:“好,奴婢自当倒屣相迎。”
走出落桐院,墨安和陈映晚齐刷刷地叹气。
两人对视一眼,陈映晚懊恼极了:“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墨安也满眼忧愁:“我也没想到少爷会这么任性。”
大少爷多少年如一日,比和尚还严于律己,更是八百年不出一次门。
结果好不容易出门,是要去陈映晚家里?
“你家不会真的很偏僻吧?”墨安忧虑道。
“老夫人知道了肯定很生气,觉得我没劝住少爷。”
陈映晚沉默片刻:“要不……你去找老夫人劝一劝大少爷?”
墨安:“那怎么可能!少爷决定的事情谁能改变?”
之前或许老夫人还有点话语权,但现在大少爷年龄越来越大了,显然已经成为了陆府的新主人,上到管家下到仆人都以大少爷为主。
老夫人也从话事人变成了偶尔提供意见的长辈。
如今陆殷辞想“跋山涉水”地去柳湾村,老夫人只会责怪陈映晚勾引、墨安服侍不力,却不会责怪陆殷辞胡闹。
两人又对视了一眼,只见对方眼里如出一辙的无奈。
墨安又从怀里掏出几两银子,千叮咛万嘱咐:“千万好好收拾一下,明天少爷去做客,高兴也就算了,若是不高兴,咱们都别干了。”
陈映晚:“……我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