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仅母亲和舅舅能听到的声音说道:“送兵入京。”
崔稚和连忙放下手中的筷子,她想到昨夜北辰王那番话。
“兄长,昨夜我便是听殊儿的丈夫说,京城怕是要变天了,这才连夜收拾行礼,同兄长一齐回清河。”
崔景和听了这话,愈发确定心中所想,“那马是战马无疑,若是正经调动军队入京,便不会这般遮遮掩掩,入夜才行,且仅仅是一批人马,我听着声音,应该只有小百的人数。”
虞子期点头,“若是如此,咱们可要知会阿姐同姐夫一声。”
紧接着,虞子期将一碗茶水撒在桌几上,他简单地画了个地形图,这是他在姐姐赠他的山河堪舆图上记下的。
“舅舅,母亲,您们看,这队人马从东南朝京中而来,饶是道路交错,虽不知具体从东南那个方向出发,但若是走襄阳,定要经过......”
虞子期手指在茶水上朝一个方向滑动,随即又停了下来,轻轻敲打桌面。
“定要经过潍县!”
他计上心头,“不如咱们改道绕路先去潍县,明晚这个时候,听一听潍县的动静!”
话音刚落,崔景和同崔稚和被惊讶的合不拢嘴,二人面面相觑。
“母亲,可有何不对?”虞子期不太理解他们二人的反应,忙出言问道
“子期,这是谁教你的?”崔景和又惊又喜地问道。
虞子期“啊?”了一声,双眼瞪大,满是疑惑。
“分析问题难道不是每个人生下来都会的吗?这还用劳烦师父去传授吗?”
这个回答着实在崔景和意料之外,若是无人刻意教导,看来这孩子的天赋远比他预料的要高。
“嗯......若是非得说教授,那便是阿姐赠我的堪舆图的功劳!”
“你是说,你将堪舆图都记了下来?”
这次该轮到崔稚和惊讶了!
果不其然,第二日一行人在潍县落脚,特意挑选了官道旁人烟稀少的一处驿站,又是戌时三刻,那熟悉的马蹄声传来......
不过同昨夜不同的是,这潍县的私兵,数量远是昨夜的几倍,崔景和心中了然。
这是在潍县兵分几路,朝不同的方向奔去,可目标却唯有一处,京城!
崔景和立刻修书一封,交给了身边最得力的小厮。
“侍砚,乘枣红马将此信悄悄送到北辰王妃手中,后日故城相见。”
侍砚快马加鞭,不过一日的功夫,虞殊兰便收到了消息。
待裴寂从远郊密室回府,虞殊兰便将那封信,交给了裴寂。
裴寂身上还带着血腥味,他仔细端详,神情更严肃了几分。
“殊儿,咱们要加快动作了,或许这场兵乱,比你我想象的要更早。”
......
转眼便是七日光阴,裴宏日日留恋那两位西凉王姬的床榻,这两日上朝,皆无精打采,甚至于险些昏睡过去。
姚鹩算准了时机,提前同裴明珠达成共识,便在今日,让金陵侯同姚心巧下聘。
而姚鹩为彰显对姚心巧的宠爱,更是遍邀京城皆齐聚英武侯府。
除却同姚家不合的几位官员,仅是为了给长公主面子,送上贺礼罢了,并未赴宴。
可那些朝廷腰部官员,皆喜出望外,卯足了劲儿,准备借此宴会,尝试同英武侯府有所结交。
毕竟虞觉民死后,这京中风头最盛的,除了那位北辰王,便是英武侯了。
定亲宴上,虽推杯置盏,言笑晏晏。
但暗地里,却有乔装成小厮的齐王私兵,蠢蠢欲动,将英武侯府包围起来......
申时,定亲宴接近尾声,众官员欲行礼告退,可这时候,连绵不断的脚步声传来,亦有兵器碰撞的声音!
为首的一位上了年纪,性子急躁的大臣忙出言问道。
“侯爷,您这是何意?”
另一位官员,瞧见这将宴会厅团团围住的情景,他不明所以地问道。
“可是府上出了窃贼?”
可情况显然不对,那众多侍卫手上的刀剑,竟是正对着他们的!
方才那位大臣反应过来,“姚鹩,你从哪里弄来这么多士兵?你莫非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想要造反不成?”
此言一出,厅中响起来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不少文官直接吓得脸色发白。
“英武侯,你给老子......”
那位大臣怒目圆睁,直接指着姚鹩怒斥,可他话音未落,姚鹩竟从一旁的侍卫手中接过一柄长剑。
“咻”,长剑发出破空声,那大臣后喉结处的鲜血,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控制不住的溢出。
方才还声音洪亮的人,这一刻,却再也没有知觉般倒下,发出“砰”的一声,死不瞑目!
“啊!快来人,来人啊,英武侯造反了。”
“乱臣贼子,不得好死!”
人群瞬间躁动不安,不乏有人高声呼救,可迎接他的,是同那大臣一样的下场!
可姚鹩却不徐不缓地擦拭眼角被溅上的鲜血,嗓音阴冷犹如厉鬼。
“陛下留恋后宫,被妖女魅惑,废除中宫,荒废朝政,此等昏君行径,当以退位让贤,自刎向太祖太宗谢罪!”
他嗤笑着将那沾血的手帕扔到了那死不瞑目的大臣头上。
他每每朝众臣子逼近一步,臣子们便后退两三步,可周围尽是闪烁着寒光的利剑,众臣子早已避无可避,浑身颤抖。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这便是下场!”
姚鹩居高临下般蔑视众人,他故意不命人拖走那三具死尸,自顾自地大步朝外走去。
“你们若是想清楚了,便乖乖等着本侯得胜归来,日后仍旧是共治天下的同僚。”
“若是不识时务的,大可自行往剑上撞,莫要脏了老夫的手!”
话音落下,再不见姚鹩踪迹,房中已有不少大臣哭出声来。
若是他们坚持自己的立场,便是死路一条。
若是屈服于姚鹩的淫威,岂非丧尽天良,有愧于头顶的乌纱帽?
“鸿门宴啊,今日分明是鸿门宴!”
有位大臣再也忍受不住精神的压力,自尽而亡,血液源源不断地朝外渗出......
已是酉时,英武侯府将消息瞒得死死的。
那些官夫人们见自家老爷仍旧未曾归府,便派出小厮,向同行的官员打探。
可得到的答案,无疑便是众官员无一回府!
众夫人心生疑窦,其中不乏有几位家中出过太嫔、太妃,或是能同宫中娘娘牵上线的。
她们皆将消息递到了宫中,试图打探一二,可结果无一例外,皆石沉大海......
城门处,齐王两万兵马齐聚,黑压压的一片,地上淌着的,却是守城将士的鲜血,触目惊心。
裴成钧整装待发,片刻功夫,姚鹩早已换上甲胄,身骑黑马,飞奔到了裴成钧眼前。
“殿下,京城六成的官员,尽数囚于臣府中,是时候!”
裴成钧同姚鹩目光对上,眼中瞬间浸出阴冷。
他驾马转身,朝身后私兵吩咐。
“一万人随孤杀入皇宫,另一万人将京城公侯伯府尽数围住,这便是孤对他们的保护!”
这所谓的保护,不过是掩人耳目的说辞罢了,实则是监视与威胁。
紧接着,裴成钧嘴角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弧度,他朝梁前吩咐道。
“你带着五十名精锐,替孤将北辰王府包围,一只苍蝇都不能放出去!”
他眼中闪烁着隐晦的情欲。
“另活捉凤命之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