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殊兰心中暗道,虞清菊这说变脸就变脸的本事,可同虞觉民如出一辙。
可虞清菊终究是在鼠目寸光久了,竟不知大理寺的口供,不可容她反驳。
“方才有多位大理寺的官员,将祖母的一言一行记录在册,祖母怕是不知......”
虞殊兰又将掉落在地上的那把匕首拾了起来,寒光映照在她高挺的鼻梁上,满是上位者的气息。
“大理寺的口供上达皇帝,祖母威胁本妃之前,先想一想,这欺君之罪,你可承受得起?”
话音落下,虞清菊颓然落下手臂,神色开始有些恍惚,她竟觉得同虞殊兰相处的这半个时辰,是如此的难捱。
虞殊兰蹲下身子,掰开虞清菊的手,将这把匕首塞到了虞清菊的掌心。
“门外可都是练家子,祖母一把老骨头,打不过的,若你想不通,便自尽了吧。”
这话说得,令虞清菊在虞殊兰眼中,看不到一丝对人命的敬畏。
这个鹌鹑似的大小姐,何时这般厉害了?
虞清菊浑身发凉,眼前之人像是死过一回,又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可虞殊兰毫不关心祖母的想法,已有大理寺那么多双眼睛亲眼所睹,虞清菊身上的用处,已经被她榨干了。
这样曾经真切伤害、欺辱过她的人,便是苟延残喘,她也不会让虞清菊好过!
虞殊兰起身朝外走去,不一会儿,柴房门扉再次紧闭,虞清菊看不见一点光亮.......
翌日,长公主裴明珠携金陵侯风光归京,鸿胪寺官员在前头举着宫扇领路,百姓们夹道相迎。
裴明珠面容显得远比她的岁数年轻,皮肤仍旧白皙透着光泽,可见保养极好。
只是那随着岁月的增长,她面露凶相,那眼角愈发阴沉。
马车中,金陵侯蒋樾金冠束发,一袭暗金色的文武袍加身,可仍旧透露着一丝稚气,并不似京中长大的,同岁数的世家公子们那般持重。
“母亲,儿子见过姚家小姐的画像了,听说性子也灵动跳脱,不知陛下是否会同意赐婚?”
蒋樾朝正闭目养神裴明珠好奇问道,他自然不知自己这桩婚事意味着什么。
亦未曾掺和长公主、太后,同英武侯府、齐王,造反那事儿.......
裴明珠睁开眼眸,她却并不为自己儿子这副并不稳重的性子而愤怒。
反倒是宠溺的一笑,“樾儿,母亲会为你铺路的。”
裴明珠原是先帝膝下的长女,可惜赵太后当年生下她时,不过是个末位的答应。
皇宫可并不似外人所见那般富丽堂皇,这其中有的是无形中对人的磋磨。
裴明珠就因着自己庶出,生母卑微的身份,被迫讨夹起尾巴做人,生生磨灭了原本属于女孩儿的纯真烂漫。
她逐渐被皇宫中的那些人同化,变得势力又自私。
是而如今她有不被轻视的权力了,她便不想将樾儿培养成所谓的心机深沉之人。
她的樾儿,只需要顺其自然成长,一切自有她为樾儿筹谋。
“儿子谢过母亲,只是已经有十年未曾见过陛下,不知皇舅舅可还记得樾儿这个外甥?”
裴明珠眸色一变,她心中暗道,是啊,十年了。
明明她的弟弟手握大权,一呼百应,坐到了最耀眼的宝座上。
可她这个自小在皇宫中袒护、帮扶弟弟的长姐呢?
又得到了什么待遇?
还有她们的生身母亲,一个太后的尊称又有何用,不还是要整日与青灯古佛相伴?
“樾儿你记住,这世上除了母亲和你外祖母,对其余的人,都莫要豁出一颗真心。”
蒋樾已到了十九岁的年纪,怎会不明白君心难测?
只是他对亲情多了几分“信任”罢了,方才的话,也不过是试探下母亲。
“儿子明白,儿子定会谨言慎行。”
不一会儿,马车在离养心殿最近的宣武门停下,裴明珠同蒋樾下了马车。
她望着自己从小生活了十几年的宫殿,却再无往日的拘谨与忐忑。
她嘴角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眼尾上挑,其中装着的满是野心。
既然自己亲弟弟靠不住,那便不如另寻新皇登基?
如此岂非给自己同母后柳暗花明的机会。
跟何况,她的儿子马上就能同新皇的母族联姻,她裴明珠便多了重保障。
裴明珠低声呢喃:“这世间仍旧是利益最牢靠。”
.......
今日的宫宴因着西凉国派来两位王子,一位王女前来上贡,是而提前到酉时正刻。
而朝华台被大火烧毁,仍在修缮之中,裴宏索性就派人将宫中最大的明德殿收拾了出来,邀请官员亦是不局限于王公侯伯,朝中有头有脸的人物皆齐聚一堂,毕竟外邦来朝,可并非家事,而是国事了。
入宫的官道上,马车并行,顿时显得这道路狭窄了不少。
北辰王府用的便是那顶双驾的绛紫车雕梁的车架,一眼望去,便知身份之尊贵。
坐在马车中的虞殊兰,正盯着那车几上的一卷卷宗,她竟有些紧张。
前世她的遗憾,今日定要弥补回来。
裴寂见她神色异常,便抬手将那卷宗收在袖袋中。
他宠溺地揉了揉虞殊兰的脸颊,声音好听极了。
“殊儿莫担心,今日该担惊受怕的,是那些欺你、辱你之人。”
这话听着令人莫名安心,虞殊兰眉眼间的晦暗消散了不少。
她抬手抚上裴寂的手背,脸颊不自觉地轻轻蹭了蹭。
那温润的触感,让她有些踏实,不再害怕今日之事,或许是梦一场?
可下一秒,马车正朝北拐去,却撞上了另一辆夹道而来的马车。
“砰”的一声,还好王府的车夫经验足,他勒紧缰绳,仅仅只让马儿装上了另一辆马车的前端,避免了两车侧翻的危险。
裴寂反应极快地将虞殊兰搂入怀中,她毫发无损。
这时候,马车外竟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对不住,本宫是西凉王姬,方才着急赴宴,让车夫赶得有些急了。”
“敢问这是京中哪位官员的车架,冲撞了你们,是本宫的不对。”
此人正是代若星,她只是着急已经入京这么久了,还未见到北辰王。
那日普光寺的绝佳机会,竟也被毒葵毁了。
是而她今日想着早些赴宴,在明德殿前候一候王爷。
她这人讲究一见钟情。
若是心动,那她便立刻同两位王兄阐明心意,定在这宫宴上,让皇帝陛下给她个同北辰王府公平竞争的机会。
而且,她还想碰碰运气,看看那日仗义相助的崔姐姐,今日是否会来此赴宴。
毕竟那位姐姐,身后有侍女跟随,有在普光寺能说得上话,想来家世背景不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