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尽忠领命,立刻打发人去传徐清盏和赵德全,当时还有谁和赵德全一起,也要一个不落全都叫过来。
祁让缓缓走到晚余跟前,解下自己的狐裘披风给她盖在了身上。
晚余的身子动了动,艰难地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在看清他的脸之后,眼里迅速蒙上一层水雾,长睫轻轻一眨,一滴泪倏忽落下,顺着她惨白如纸的脸颊滑进了她渗血的唇角。
祁让心头蓦地一颤,仿佛那滴泪落在了他心尖上。
他保持着弯腰的姿势,修长微凉的手指去触碰晚余的唇。
他以为晚余又会本能地躲开。
可晚余不知是没有力气,还是太委屈,破天荒地没有躲避,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他,眼中无限悲凉。
祁让的心被她这一个眼神看得发紧,发疼,指尖轻轻抹去她唇角的血迹。
疼不疼?
他张口想要问出这句话。
可晚余没等他问出来,已经又把眼睛闭了起来。
祁让的话堵在嗓子眼,最终还是咽了回去,慢慢直起腰,仍是一派波澜不惊的王者气度。
仿佛刚刚那短暂的动容从不曾发生。
兰贵妃和康嫔见皇上当着众人的面把披风盖在了江晚余身上,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她们同样都是皇上的妃嫔,皇上从不曾对她们有过多的关注,床榻间也听不到他一句甜言蜜语,更不要说把披风给她们穿。
江晚余整天躲皇上跟躲瘟神一样,心里眼里都没有皇上,皇上偏要上赶着宠她。
明知她和徐清盏私下见面,不清不楚,还巴巴的跑来维护她。
这可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瞧皇上看她的眼神,感觉这案子都不用审了,直接判她无罪就行了。
既然如此,皇上怎么不索性为了她遣散六宫,把她当祖宗一样供起来?
太后提心吊胆,唯恐晚余下一刻就会说出晋王的事,忙不迭地向祁让提议道:
“天寒地冻的,一直在外面等着也不是个事儿,依哀家看,还是挪到殿里去吧,江采女身子本来就虚弱,万一冻出个好歹,就算后面证明了她的清白又有何用?”
“是啊皇上,挪到殿里去吧!”胡尽忠也点头哈腰地过来相劝,“这么冷的天儿,冻着江采女事小,冻着太后和皇上就不好了。”
祁让略一思索,点头道:“那就进去吧!”
胡尽忠应了一声,弯腰打算去抱晚余。
祁让一个眼刀子扫过去,吓得他一个激灵,连滚带爬地退到了一边。
这回实在不是他没眼色,他是想着,太后和贵妃都在呢,皇上总不能大庭广众的亲力亲为吧?
可事实证明,皇上就是要亲力亲为。
叫他找谁说理去?
他臊眉耷眼地看着祁让将晚余抱在怀里往正殿去,回头吩咐人给紫苏松绑,又招手叫来梅霜,让她和紫苏跟进去服侍。
“好丫头,你今天立了大功,回头咱家让皇上重重赏你。”他小声对梅霜说道,还悄悄冲她比了个大拇指。
“多谢公公。”梅霜怯怯地应了一声,和紫苏一起走了。
康嫔看着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梅霜,心头跳了一跳。
皇上来得这样快,难不成是这丫头去报的信儿?
可皇上那会子正上朝呢,这丫头胆小如鼠,怎么敢跑到金銮殿上去报信儿?
正想着,袖子被人拉住,兰贵妃在她耳边小声道:“等会儿不管怎么样,你都要咬死了那个野男人。”
康嫔回过神,点了点头:“娘娘放心,臣妾知道该怎么做。”
进了大殿,祁让叫人抬了软榻过来,把晚余放在榻上,自个和太后一起在主位落坐。
康嫔和兰贵妃不敢坐,在太后身旁侍立。
宫女奉来热茶,祁让把自己的一杯递给了紫苏,让她去喂晚余喝下。
康嫔和兰贵妃见状,心又凉了半截。
少顷,胡尽忠在外面禀报,说徐清盏和赵德全来了。
祁让叫他们进来回话。
赵德全打头走了进来,同他一起来的,还有先前在宫道上殴打徐清盏的几个太监。
徐清盏走在最后面,一进门看到趴在软榻上的晚余,眉心便不自觉拧起。
祁让的视线掠过赵德全几人,不动声色地打量他。
徐清盏只是瞬间的失态,很快便恢复如常,和赵德全几人下跪行礼。
祁让没叫他们起来,锐利的目光落在赵德全身上:“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赵德全心虚地看了兰贵妃一眼。
众目睽睽之下,兰贵妃也不敢给他太多提示,只道:“你实话实说便是,和本宫怎么说的,就和皇上怎么说,一句都不能落下。”
“是。”赵德全应了一声,战战兢兢地把自己和兰贵妃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他真没想到事情会闹成这样。
他对兰贵妃造江采女和徐清盏的谣,一来是因为那些炭摔碎了不少,他没法交差,二来是想让兰贵妃教训教训他们两个,替自己出一口恶气。
谁知道兰贵妃竟要借机把江采女往死里整,还惊动了太后和皇上。
他现在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把谎话说下去。
临时改口的话,不仅得罪了兰贵妃,还落个诽谤宫妃的罪名,掉脑袋都是轻的。
祁让平静地听完了他的话,又去问另外几个太监:“你们当时都在场,他说的是真的吗?”
天威之下,几个太监吓得抖如筛糠。
他们只是最底层的杂役,在场的一个都得罪不起。
说实话得罪贵妃娘娘,说谎话是欺君之罪,左右都是个死。
早知道事情闹成这样,就不跟着赵德全欺负徐清盏了,现在真是悔青了肠子都无济于事。
祁让观他们脸色,就知道赵德全说了假话,挑眉淡淡道:“朕赏罚分明,知道你们身不由己,你们现在说实话,朕保证不追究你们任何责任,非要等到朕动了大刑的时候再招供,一切就都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