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子憨劲儿,逗得周晓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抬手指着村子旁边那片长满杂草的荒地,缓缓说道:“我想着,要不咱们把这块地开出来,种点粮食?”
阿岚脸上露出几分好奇:“那……种点什么好?”
周晓沉吟片刻,指着山坡某处,那里零星长着些他不认识、但看着能吃的植物:“先试试咱们常采的那些根块?或者……谷子?我看能不能弄到种子。先种能填饱肚子的,活下去是头等大事。”
他没提那些需要精细照料、还要考虑销路的东西,饭都吃不饱,谈贸易太远了。
“这主意好!”赵轩立刻应和,“总比天天盼着老天爷赏饭吃强!开荒的力气活,交给我们爷们儿!”
“对!晓哥你说咋干,俺们就咋干!”大壮拍着胸脯,声音洪亮。
阿岚也接话,声音轻柔却有分量:“开垦土地,我们女人也能出份力。除草、照看这些,我们可以做。”
周晓心里踏实了不少,有人支持,这事就成了一半。他用力点了点头:“成!那就这么定了!明天就动手,先把那片荒草给清出来!”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寨子里就喧闹起来。
男人们扛着新打制的铁头锄头、镰刀,在赵轩的吆喝下,朝着选好的那片荒地进发。
女人们也没闲着,带着孩子,拿着简陋的工具跟在后面。
荒地上的杂草长得比人还高,根系盘根错节,土地也因为常年无人打理而板结。
“嘿咻!”大壮抡起锄头,狠狠砸下,锄刃磕在硬土上,只留下一个浅浅的白印。
“我靠,这地真够硬的!”大壮龇牙咧嘴。
赵轩走过来,示范着用新镰刀先割掉地表的草,再用锄头一点点往下刨:“别急,慢慢来,先把草清了,再往下挖。这铁家伙,比以前的石头片子好用多了!”
确实,锋利的铁器切开草杆、刨开土层,效率高了不少。
男人们挥汗如雨,女人们则负责将割下来的杂草、挖出来的石块搬走,孩子们也在一旁有样学样地拔着小草。
周小小也跟来了,阿岚牵着她的小手,让她离劳作的区域远一些。小家伙看着大家忙碌,好奇地瞪大了眼睛。
周晓也没闲着,他一边跟大家一起干活,一边观察着土壤的情况,心里盘算着后续的步骤。
泥土的腥气混合着汗水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
太阳逐渐升高,晒得人脊背发烫。
阿岚带着几个女人送来了水和一些早上采集的野果。
周晓接过陶罐,咕咚咕咚灌了几口水,抹了把脸上的汗和泥,看着眼前这片逐渐被清理出来的土地,虽然进度缓慢,但那裸露出来的深色土壤,却让人心里生出一种沉甸甸的踏实感。
他转头,看到周小小正蹲在不远处,用小树枝戳着一只蚂蚁。
安稳的日子,或许真的能从这片土地开始。
然而,另一边,王翠花站在家门口,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她死死盯着周晓家的方向,像是要把那屋子盯出一个窟窿。
“哼,这周晓,真是邪了门了。”
王翠花没好气地朝老伴奎尔多嘟囔,语气酸溜溜的。
奎尔多正蹲在地上抽旱烟,吧嗒吧嗒的,听了这话,抬头看了周晓家一眼。
“是啊,好像是有点不一样了。”
他含糊应着,又低下头,继续抽他的烟。
“不一样?我看他是要上天!”
王翠花撇撇嘴,一脸不屑,“不就是养了几条狼,有什么了不起的。”
“可他现在又是开荒,又是种地的……”奎尔多小声嘀咕。
“种地?”王翠花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声音尖利,“就他那几亩破地,能种出什么金疙瘩来?”
她啐了一口,“等着瞧吧,早晚有他哭的时候。”
虽然嘴上不饶人,但王翠花心里却像扎了根刺,隐隐作痛。
周晓的变化,村里人都看在眼里。
那股子精气神,跟以前简直判若两人。
这让王翠花心里更不是滋味。
凭什么?
凭什么他周晓就能突然翻身?
她王翠花哪里就比不上他了?
就在王翠花满心不服气的时候,村里人却热火朝天地忙活着。
开荒的热情还没散去,新的希望又在田野里播撒。
每天太阳还没升起,田间地头就响起了锄头和镰刀的声音。
男人们挥汗如雨,女人们也不甘示弱,孩子们则跟在大人身后,好奇地打量着这片充满生机的土地。
新种下的作物,一天一个样,绿油油的嫩芽破土而出,在阳光下闪着光。
村民们看着这些小苗,心里也充满了希望。
日子好像一下子有了奔头。
大家伙儿都盼着秋收,盼着能有个好收成,让家里的日子也能宽裕一些。
然而,谁也没想到,一场风暴正在悄然逼近。
这天,村里来了个外乡人,说是从省城来的。
他带来了一个消息,像是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村民们心中的火热。
“省城那边……市场不行了。”
外乡人摇着头,叹着气,“皮毛,还有那些经济作物,价格都跌惨了。”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传遍了整个村子。
原本还沉浸在丰收喜悦中的村民们,顿时傻了眼。
仓库里,堆满了还没来得及卖出去的皮毛,还有精心种植的经济作物。
这些原本被寄予厚望的东西,现在却成了烫手的山芋。
夜色刚下来,村里的空地却比黑夜还沉闷。
几堆卖不出去的皮毛、药材堆在那儿,散发着滞涩的气味,混着泥土和人身上汗渍干透的味道,钻进鼻腔,让人心头发堵。
男人们大多蹲着,脊梁弯成弓形,吧嗒着没点燃的烟锅。
女人们抱着膝盖坐在地上,搂着身边同样安静的孩子。
谁也不吭声,只有偶尔压抑不住的叹气,或者孩子无意识的哼唧。
周晓站在货物前头,后背绷得紧紧的。
这死寂压得他胸口发闷。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听起来有点干涩:“省城的消息……大伙儿都听说了?”
阿岚挨着他,嘴唇没点血色,“嗯,都说价钱掉得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