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清秋打算问一个很冒昧的问题:这批古籍的来源。
邵明远从容应答:“是明树堂的旧藏。几年前,明树堂的后人做生意失败,急需一笔资金,就把这批古籍卖给我了。”
“明树堂”的创始人李明树,是近代的一大富商。此人雅好收藏,鉴力超凡,但很少转让自己的藏品。
不过,他百年之后,几代传人逐渐将其藏品转让,或私售,或拍卖。
几年前,叶嘉言代人主槌,曾拍出周臣《仿元人桐荫清闲》扇面。
原来如此。
冷清秋颔首:“那我明白了,我也听说,明树堂后人李津云,似乎经营不佳。”
这一家老字号,主营文房之具,和特种书写纸。
“古籍传承有序,亦传承有绪,尽可放心,”邵明远微笑着,浅抿一口茶,“佣金就照业内规矩,这都好说。我只一个要求。”
这要求恐怕不低。
冷清秋三人凝注于他。
“受买人必须是同一人。”
闻言,冷清秋沉吟不语。
申屠红摇摇头:“这个,恐怕办不到。吃下几本古籍,倒是不难,能吃下十多套的藏家,只怕国内也数不出几人。”
他马上又补充一句:“当然,像邵总这样的人是例外。”
所以,这未免有些奇怪。
虽说李津云很可能低价处理了古籍,但也不可能卖白菜价,至多折半转让。
那么,邵明远既得到此种珍藏,为何还要急于出让,不捂它几年呢?
大多数的藏品,只要能捂得住,价格一般都看涨,尤其是好的书画古籍。
在这行当里,一直就有“用时间换空间”的说法。
没有“十年磨一剑,今朝把示君”的魄力,玩得再热闹,都只是小打小闹。
对于申屠红的恭维,邵明远并不怎么吃。
他想了想,道:“我是个商人,做收藏只是副业。如果收藏对我事业没助益,我不用做这些文章。”
这一点,和冷清秋对他的看法差不多。
之前,邵明远捐赠藏品给琼华中学,图的也是个名。可惜其中有不少赝品,此举对他的商业形象助益不大。
申屠红听明白邵明远的意思,遂道:“是这样的,邵先生,我们烟云楼在宣发方面是很到位的。无论您是否卖给同一藏家,我们都能为您造出您要的声势。”
邵明远摆首,意甚失望。
“其实,我之前和盛宏接触过,”邵明远说,“他们向我承诺,可以向国内声望最高的藏家推荐,将这十几套藏书卖给同一人。不过,我不喜欢盛宏的作风,佣金收得太狠,对受买人不利。”
他闭上眼,深吸口气:“和这些藏品呆久了,我能感受到它们的气息。它们就像天空飘落的雪花,本来没什么关系,但既然收藏在一处了,就像亲兄妹一样,不愿意分开。”
这话听得冷清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没记错的话,他刚刚化用了一句电影台词。
本来,人家电影里说的是,兄弟姊妹就像雪花。
她有点受不了,邵明远的这种矫情。纯纯的自我感动。
下一秒,冷清秋灵机一动,道:“学长,您看这样可以吗?我们虽然很难保证,为您找到能单一藏家,但一定能保证,为您量身定做一个专场。”
“哦?”邵明远睁开眼,目光灼灼。
“单一藏家专场拍卖,”冷清秋巧笑嫣然,“您看可以吗?”
说罢,她看了一眼申屠红。
申屠红点点头。
她没与他商量,但他不会反对。
因为,多年前,申屠红就曾为一个藏家做过“单一藏家专场拍卖”,引起巨大的关注度、讨论度。那位藏家的生意也更为兴旺,市值排名上升迅猛。
听冷清秋如此说,邵明远笑逐颜开。
“这个建议倒不错,值得考虑。”
十分钟后,申屠红、邵明远要再磋商一些细节,冷清秋便和鉴定师离场。
二人在茶楼下话别,各自离开。
冷清秋本想打车,但突然间腹部坠痛。
她立在原地,计算了一下日子,才明白过来。
正好,附近有一家便利店。
冷清秋便直奔便利店,买了所需之物。
迎面来了一辆的士,像有心灵感应似的,停在冷清秋跟前。
大约是看出她想打车。
这也不奇怪,的士司机大多有这眼力劲。
冷清秋无暇多想便上了车,道出地址便闭上眼。
车内弥漫着一股难以名状的幽香,她不自觉地轻吸一口气,那芬芳瞬间渗透心脾,带来一抹难以言喻的舒惬。
几秒之后,的士转过街角,冷清秋忽觉腹部一阵坠痛,紧接着,意识也开始变得朦胧,如同被薄雾轻轻笼罩。
她有些骇然,极力睁开眼。
眼前情形让她更是惊骇。
出租车司机身影竟重叠成了两道,摇摇晃晃。
环顾四周,不仅司机,周遭的一切都晃晃荡荡,重影交错。
“你……”她勉强吐出一个字,细若游丝。
未及说完,更强烈的眩晕猛然袭来,将她彻底吞噬。
冷清秋身子无力滑落,陷入座椅之中。
意识被完全吞噬之际,周遭世界渐渐模糊,沉入一片混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