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办法,家里要生活啊!”
胡林惆怅起来,
“我们家最开始不住这里的,我们是被赶出来的。
我爷、奶粮食没给我们多少。
只按照我爸的工分算给我们的,多的一粒米都不让我们带走。
可他一个人挣的工分,怎么能养得起三张嘴?
没分家,手里又没有钱,爷、奶也不给生活费。
为了活着,只能想些偏招了。
还有以前住的房子也不是现在这样,之前的房子已经二十多年都没住过人了。
好在分家时,分得了一些钱。
不然我们家可盖不了砖瓦房,可收留不了你们一家。”
胡林简单的说了一些事儿,卖卖惨。
周怀景听后,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了下来。
眉宇间的锋利感倒是减少了些。
人在有差不多的境遇下,是能感同身受的。
特别是周家刚遭受了这样的事儿,就更能体会胡林一家的不容易。
“谢谢。”过了许久,周怀景又道谢了一遍。
胡林笑了笑,没回话。
两人一前一后的回胡家去。
家里差不多做好了饭,周家一家人帮着端菜,拿碗筷。
看到两人回来,又看到周怀景肩上扛着的狼,面上起初都带着诧异,随后又转变为喜意。
许明珠上前打量了周怀景一番,看着他脸上沾着的几滴血迹,关切的问:“没受伤吧。”
“没有。”周怀景声线柔和下来。
胡林在一旁听到周怀景与自己说话时完全不一样的语调,挑了挑眉。
“来,把猎物放到院子里去。”周弘乾在旁道。
周怀景依言扛着猎物放到院子里。
李爱花和胡孝义端着饭菜出来看到,都面带惊讶。
李爱花惊讶之余,还看了眼胡林。
她还在想,家里有野味这事儿,还能瞒住周家吗?
胡林没多话,去厨房洗手,周怀景也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洗了手,都上桌吃饭了。
午饭后,两家人这才烧水处理这头看着有七八十斤重的狼。
两家人都没处理过这种东西,李爱花拿着刀也不知该从何下手。
总感觉菜刀在这头狼身上不好使。
两家人都感到犯难时,周怀景掏出军刀,开始剥皮。
李爱花和胡孝义拿着菜刀在一旁帮忙。
没多久,一张完整的狼皮就剥了下来。
去完皮,就好处理多了。
军刀削铁如泥,周怀景顺势把肚子破开,剩下的就交给他们了。
两家人围着猎物打转。
周怀景在一旁舀水把军刀洗干净,拿着抹布擦拭。
在擦拭时,周怀景察觉到胡林又看过来的视线,抬眸与之对视。
胡林并未有被抓包的窘迫,看了眼他手中刀身是银灰色的军刀后,平静的移开视线。
周怀景看着,眉眼间的戾气都重了几分。
他把军刀拿出来的时候,就感觉到胡林盯着他手中的军刀,视线都炙热了几分。
她似乎,很喜欢自己手中的军刀。
胡林确实很喜欢,因为以现在的条件,她没办法为自己搞这么一把趁手的武器。
到现在她都还只能用木刺作为武器。
所以她才对周怀景的军刀格外垂涎。
但他未免也太敏锐了。
不愧是能把壮年的狼一刀封喉的人。
这头狼很大,两家人忙活了一下午这才收拾完。
晚上用萝卜炖了大骨汤,两家人喝着大骨汤,心里都暖暖的。
一连晴了好几天,周家父子天天都上山砍柴。
胡孝义在家没事儿,也跟着去。
每天三人上山砍柴,总是周弘乾和胡孝义先回来。
周怀景每天都去深山打猎。
有时候猎雪兔,有时候猎狍子,有时候猎猞猁。
有一天,他居然还猎了一头梅花鹿。
可把李爱花和胡孝义震惊坏了。
这大家伙,他们可还见都没见过。
这几天,周怀景一个人所猎得的猎物是往日胡林几个月的总和。
先前李爱花和胡林通过气儿了,周怀景所猎得的猎物都整理成块儿,挂在仓库晾着了。
傍晚,又下起了雪。
两家人吃完晚饭,在大厅围着火盆烤火说话。
胡林一家这才得知周怀景再过两天就要走了,要回部队去。
“那我明儿给怀景做些肉干出来,让他带在路上吃。”
李爱花想到周怀景猎来的猎物,他还没吃上啥,就要离开了。
“我给你打下手。”许明珠应声儿。
在这里住了十来天,他们一家早就被李爱花的厨艺折服了。
“不用麻烦,随便给他做点干粮在路上吃就行了。”周弘乾客气。
老两口带着孩子,在一旁笑着不语。
作为当事人的周怀景没说话,对他们的安排都没什么意见。
在柴火爆响的“噼啪”声中,胡林和周怀景的视线在不经意间,于空中交汇。
中间隔着上蹿的火苗和火星。
她没想到,周怀景跟周家不是一道的。
倒是出乎意料。
看来周家,比她想象中的更厉害。
居然没有连坐。
第二天,李爱花起了一大早,起来给周怀景做烤肉条。
?这事儿做起来麻烦。
要先把肉切成两厘米左右的长条,撒上香料,在火里烤至半熟,期间还得时不时的加香料。
再用簸箕架在炭火上,慢慢熏,要熏一天一夜。
火候还得不高不低,直至完全熏熟,烤肉干这才做成。
?烤肉干香味,让两家人都馋的不行,李爱花和许明珠就多做了一些。
让大家尝尝鲜,也给俩孩子备了零嘴。
烤肉干做出来后,两家人吃了晚饭,就早早的散去了。
让周家一家人好好道别。
昼夜轮转,这雪却是不停。
吃了早饭,把路清出来,周怀景背着挎包,戴了斗笠就要离开。
“等等。”胡林叫住他。
周家一家人看向她,李爱花和胡孝义也是觉得奇怪的看着她。
“把蓑衣穿上,我去借自行车送你去县城坐车。
村里分红后,就没牛车了。”
胡林说着取下蓑衣往身上套。
两家人有些愕然。
李爱花最先反应过来,接话,“往年这时候都不出门,倒是忘记还有这个规定了。
这么大的雪,还刮着风。
怀景走着去,路上耽搁久不说,怕还没到地方,人都要打湿透了。
还是让胡林去杨家借了自行车,骑车去好些。”
“这不好吧。”周弘乾下意识的拒绝。
杨家就是送他们来的村长家,他们非亲非故,拐着弯儿的让胡家做中间人,总感觉不太行。
而且村长对他们家挺排斥的。
“不妨事儿,我们两家关系挺好的。
回头他们来家里做客的时候,你们再和他们当面道谢就是。”
李爱花解释了一句。
“那就麻烦你们了。”许明珠接话。
她也不想自己儿子受这罪。
现在人还年轻,扛得住,可老了以后,病痛缠身。
那日子,可不好过。
周怀景也不是矫情的人,听完前因后果,就穿上了蓑衣。
穿戴好后,两人往杨家去。
到了杨家,胡林和杨井一说,杨井看周怀景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眼中带着崇敬,对周家,心里也重新评估了起来。
借到自行车,两人离开杨家。
推着自行车出了杨家,胡林才看向周怀景,“会骑车吗?”
周怀景点头。
“你来。”胡林停下,把自行车交给周怀景。
她可不想来回都自个儿出力。
周怀景接过自行车,骑上去。
胡林视线扫过周怀景握着车把的指关节上。
指关节受伤严重的地方还结着痂。
恢复了的伤口,结痂脱落,还留着浅淡的痕迹。
“上来。”周怀景掌着自行车,往身后看了眼胡林。
胡林坐上自行车,两人往县城去。
一路风雪交加。
雪被周怀景挡了,但冷风直往各处的衣服口子钻。
冷得胡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身体也跟着拔凉拔凉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前头的周怀景开口。
“之后我会经常寄信和物资过来。
你们要是有什么需要的,可以跟他们说,写进信里,我一并寄过来。”
“你能搞到票吗?”胡林询问,“比如自行车票这种。”
还是家里有辆自行车更方便一些。
“我试试看。”
他现在的处境也不太好,周怀景没敢打包票,话一转,
“其他还有什么想要的吗?”
“你这是投桃报李?”胡林没着急回话,“还是说想和我们撇清关系?”
这么简单的报酬,她可不要。
她所图更多!
“如果可以,我想让我的家人多在你们家住一段时间,直到他们在牛棚盖好房子。”
周怀景解释。
胡林眉头微动,了然。
“那你多寄点牙刷、牙膏过来吧。
其他的,暂时没想到,等想到了再写信告诉你。”
胡林卖了个关子,也让周怀景知道,欠下的人情债,可不是那么好还的。
“好。”周怀景声音似乎与胸腔共鸣,格外好听。
周怀景目光坚毅的看向前面,眉毛和眼睫沾了些雪色。
胡林坐在后座,呼出一口气,看着热气雾化消失,心情还不错。
到了县城,胡林陪着周怀景等公共汽车。
看着周怀景上了车,这才带着周怀景的蓑衣、斗笠回家去。
今天的雪下得不急,扬扬洒洒的落。
胡林顺着来时周怀景开辟出的沟壑原路返回,车轮下是只间隔一厘米左右的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