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全走出来,对守在殿前广场的重臣勋贵道:“今上和太子殿下皆安好,火也灭了,诸位大人先回去休息吧。”
熬了大半夜的官员这才暗松口气,挪动着站麻的腿脚散去。
薛全一眼看到走来的薛寒,温声问:“刚刚不见你,去哪儿了?”
“孩儿去巡视了行宫各处,怕有疏漏之处。”薛寒立刻察觉了薛全态度上的温和。
“那么多人,也不必事事亲力亲为。你先去洗漱休息一下,回头今上定会召见你。”薛全抬手拍了拍薛寒肩膀,“做得不错,为父没有看错你。”
救下储君,可是大功一件。
他力推养子坐上皇城使的位子,很多人明面上不敢说,私下免不了不服气,毕竟寒儿到现在也不过十八岁,虽有去过战场的经历,资质和年纪上到底难以服众。
如今那些人可以闭嘴了,寒儿确实给他大大挣了脸面。
薛全心中畅快,看着挺拔如竹的少年越发满意了,心道可惜没有适龄公主,不然以寒儿的品貌能力和救太子的功劳,尚公主也是足够的。
薛寒回到住处匆匆沐浴,本以为忙碌了一夜会躺下就睡,一闭眼却是那山林中静谧的小湖,湖边失魂落魄的少女,以及……令他无法不悸动的相拥。
他们之间经历了这么多,他还能忍受将来养父为他挑选一位妻子吗?
他不能。
他以为藏好心思,不因自己的心悦令她陷入危险就够了,会默默祝福她得遇良缘,生活顺遂。
可现在扪心自问,他真能做到吗?
他亦不能,他不甘心。
躺在床榻上的少年一手按着心口,睁眼望着屋顶。
不甘心,那就要去争取,而不是患得患失,自怨自艾。
或许……这次救下太子是个机会。
想到这里,薛寒勾唇笑了笑。
他果然还是那个散漫肆意惯了的小乞儿,哪怕十年的灌输与打压,也从未真正接受被人控制的人生。
就让他看看,获取太子的信任与器重,有没有抗争之力。而在此之前,要更谨慎些,不能让养父察觉他对阿蘅真正的心思。
薛寒有了决定,轻轻闭上眼睛。
康郡王妃苦等大半夜,终于等到了康郡王与凌云回来,急忙迎上去。
“没事吧?”
康郡王皱眉:“我们就守在那里,能有什么事。你不睡觉跟着熬什么?”
郡王妃苦笑:“走水可不是说能控制就能控制的,我这不是怕万一么。”
“起火的只有太子居所,没有波及其他地方。”
“那就好——”
收到康郡王提醒的眼神,康郡王妃意识到说错了话,忙道:“我是说大家都没事就好。”
“母妃,嘉宜和阿蘅都还好吧?”凌云问。
看阿蘅那时的样子,他委实放心不下,奈何那种情形脱不开身。
康郡王妃听凌云这么问,强忍住撇嘴的冲动。
嘉宜压根没出去,能有什么事,云儿想问的明明就是阿蘅。
那不着调的死丫头究竟给儿子灌了什么迷魂汤啊?
康郡王妃只要一想到大半夜秋蘅拎着裙角披头散发飞奔的样子,就受不了。
“嘉宜也担心你们父子,我让她回房歇着了,阿蘅后来也回来了。”
当时太混乱,人心惶惶,等康郡王妃想起秋蘅了,只打发人去问了一声,得到回来的答复就罢了。
当然在康郡王妃认知里,一个小姑娘好奇跑出去看热闹,最后肯定要回来的,不然和一群老少爷们爷混一宿吗?
“都累了,洗洗歇着吧,热水一直备着。”多年养尊处优,康郡王妃早熬不住了。
康郡王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疲惫点点头。
快到晌午时,勉强休息过来的康郡王又出门去,康郡王妃也有了精神把秋蘅喊来教育一番。
“阿蘅,你到底喊我一声义母,那我就要说两句了。昨夜那么晚,还是走水这么危险的事,你一个女孩子跑出去干什么?让人瞧见了岂不要笑郡王府没有规矩。”
秋蘅道:“阿蘅当时太着急了。”
郡王妃疑惑升起:“你急什么?”
“阿蘅担心薛大人,怕他出事。”
郡王妃呆了呆,震惊问:“你为何担心薛寒?”
就算担心,就这么光明正大说出来了?
“薛大人是我朋友,自然担心他。”
康郡王妃神色古怪:“你不是心悦林乘风——”
秋蘅微笑:“本来心悦林乘风,结果听到薛大人说心悦我……阿蘅仔细想了想,又觉得薛大人也不错。”
康郡王妃倒抽一口气。
还能这样?
但见秋蘅一脸理直气壮,康郡王妃突然丧失了所有劝诫的念头,无力摆摆手:“回去歇着吧。”
“阿蘅告退。”
等秋蘅一走,康郡王妃用力握住嘉宜县主的手,眼藏热泪,语重心长:“嘉宜啊,你可万万不要和阿蘅学。”
“母妃是指——”
“一个姑娘家怎么能喜欢着一个,又喜欢一个!”
简直匪夷所思,闻所未闻!
嘉宜县主不赞同摇头:“阿蘅只是想挑个最喜欢的吧,这也没错呀。”
康郡王妃如遭雷劈。
嘉宜这是已经被带坏了啊!
“这是水性杨花!”
“母妃别这么说。那男人还娶妻纳妾,同时喜欢好多个呢。”
康郡王妃身体一晃,几乎受不住这打击:“嘉宜,你莫要被阿蘅带进沟里去,这世道男人三妻四妾理所当然,女人能一样吗?”
嘉宜县主叹口气:“母妃放心,女儿对男人没什么兴趣,不会喜欢一个又一个的。女儿只是觉得想要更好的乃人之天性,不分男女。阿蘅对母妃坦言,不正是没把您当外人吗?”
康郡王妃怔了怔。
该死的,竟然觉得女儿的话有几分道理,难道她也被带到沟里去了?
“等等,什么叫对男人没兴趣?你个死丫头,准备和那些破香料过一辈子吗?”担心自己被说服的康郡王妃急急转移话题,骂起亲闺女。
秋蘅离开主院,望了望行宫方向。
要做的事太多,她可没闲工夫再应付别的,让康郡王妃觉得她朽木不可雕最好了。
一个女子一旦让人觉得乖巧贞静,就会要求她更加乖巧贞静。
可去他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