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云密布，清晨下过细密的雨，雨势不大，打湿了树叶与花瓣，鸟雀羽毛上闪着光亮，像缀满了珠宝。
孔夏瑶来的格外早，几乎是李毓灵刚用完早膳就登门了。
她是太傅府亲家独女，门房自然不会没眼力见到拦她。
且孔夏瑶的父亲孔风桦在朝堂上风头日盛，到京也不过十余日，就已走入了各家的眼。
朝堂上一点风吹草动就会被一直解读揣摩，对于孔风桦初来乍到但颇受圣眷，除了地位稳固的老臣，其余的人官员皆是开始暗自打听琢磨孔风桦此人。
孔风桦被人放在眼里了，连带着他的夫人与女儿，也开始在各家夫人的心里有了影子。
“…堂姐你都不知道，这几日我母亲有多忙，整日都要出去赴宴，花帖如流水一般进家门落到母亲手里。”孔夏瑶风风火火进来，一屁股坐到李毓灵旁边，说道，“我也想去，好说歹说，母亲就是不让。我借口说是因为出去赴宴可以做新衣裳，母亲就领着绣娘上门来确确实实给我做了，可是…可是…！”
她哪里是真的这样想，偏偏孔白氏就是装作听不懂，愣是不让女儿出去。
李毓灵静静听完，放下了手中的燕窝红枣牛乳羹，昨日用完膳她用了这个，或许是李琨和瞧出她喜欢，就吩咐厨房继续做，送来葳蕤居。
“…这是什么？”孔夏瑶眼睛看着蓝白色汝瓷莲花碗，里头颜色有些像桃花色，还有些看起来像燕窝的东西。
“回表姑娘，这是燕窝红枣牛乳羹。”枣冬低头恭敬温顺地答了。
李毓灵道：“再去厨房端一碗来。”
“是。”枣冬应了，门口站着的二人，一位是蔻枝，一位是青红，她看了看，走近对着蔻枝道，“可曾认得路？”
这就是要让蔻枝去拿的意思。
蔻枝心里并不想做这些事，她点点头，还是转身往外走，枣冬若有所思看着她的背影，又忽地看向青红，抓住了青红略微得意的小表情，枣冬皱眉，青红后知后觉，看向枣冬立马恢复了乖顺的表情，是一点幸灾乐祸都没有了。
枣冬皱眉，到底没说什么，吩咐完事，她就回到了李毓灵身边。
姑娘身边是不能缺人的。
孔夏瑶余光观察到这一幕，凑近李毓灵道：“堂姐，几日不见，学有所成啊。
你瞧你屋内的几位奴婢，如今也是有模有样的官家小姐了。”
孔夏瑶想起李毓灵刚醒来时被一众婢女伺候的模样，忍不住偷笑，外表瞧着冷清如仙的堂姐，也会有那么可爱的时候呢。
她打趣李毓灵，李毓灵也不反驳，顺着她的话说：“照猫画虎。”
孔夏瑶哼哼两声，她是真对李毓灵吃的这个感到好奇，孔家在吃食方面并不讲究，或许是涿鹿在风俗上并不如京城这般细致，许多菜肴的名字，听起来文邹邹，说是风雅，但孔夏瑶就是觉得麻烦。
她肚子里墨水不多，喜欢简单直接的，哪里有空琢磨这道菜是什么，那道菜是什么，猜来猜去，让她本就饿晕了的脑袋更加迷茫了。
孔夏瑶就把这事跟李毓灵说了：“…我昨日去望仙楼，菜肴名一个赛一个清高，什么邀君相望月，其实就是几片菜叶子和两颗鱼丸，汤是鲫鱼汤，是白如月色没错，要说这菜名与菜色的确是相应，但不就一碗三鲜汤…”
李毓灵问道：“味道如何？”
瞧瞧！
孔夏瑶一听李毓灵接的话，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她就是喜欢跟堂姐聊天解闷，换了在涿鹿那几个手帕交，肯定又要笑她山猪品不来细糠了。
一想到那个画面，孔夏瑶就心里一肚子气，眼看着就要郁闷，就听见李毓灵这样问她。
还是堂姐知她的心。
“不好喝。”孔夏瑶想了想，还是说，“鲫鱼不新鲜，熬出来的汤也不鲜美，三鲜一下子就失了一味，菜名取得再好听，那也是空有其名，虽然瞧着好看，但也不过是徒有其表。”
顿了顿，她又继续说：“有机会你与我回涿鹿，去我家住上一段时日，到时候我去河里给你钓鱼，用最新鲜的鱼让厨娘给你做三鲜汤，再加上山上的野菜，那才是真的鲜！”
一说到这里，孔夏瑶就很兴奋。
李毓灵虽然看不清她的表情，但能感受到身旁之人的兴奋。
幼时她眼睛好时也曾下河摸过鱼，一想到这，倒是引起了两件伤心事：一是她的眼睛，二是蒋方正。
不过所念都是旧事，既是旧事，就不好因为此而影响将来要发生的。
比如此刻。
这念头转瞬即逝，李毓灵听着孔夏瑶的喋喋不休，就知道昨日给她下帖是做对了。
孔夏瑶显然是给憋坏了，想找人说说话。
而孔白氏又不让她去赴宴，前段日子还有个养伤的李毓灵可以陪她说话，可她后来又走了，这下孔夏瑶的日子是越来越无趣了。
见孔夏瑶是个想去赴宴的态度，李毓灵知道自己打探的也差不多了，就让枣冬将书案上的请帖拿来，说道：“二月廿八王家有女过生辰，舅母也应收到了请帖，你若是想去，那我们便一起。”
李毓灵来了这太傅府，自然是要学着去适应，在这一点上，她与孔夏瑶是一样的出发点，二人都是在京城贵女中初来乍到的存在，要拓展自己的人脉，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而且李毓灵有一种感觉，麻烦，很快就会找上她。
光今日短短的一个早膳时间，就来了三波人来打探她的情况。
蔻枝忠心，枣冬重规矩，愣是都给挡了回去。
她的身份让人好奇，她也对太傅府里的人好奇，相信不用过多久，隔在两方间的纱就会被揭开。
纱后是人是鬼，到时候就知道了。
王家一共送了两张请帖，一张给了当今执掌中馈的二房吴氏，一张给了老太君。
李毓灵的这张，是老太君给的，李琨和昨日走前留下的。
难道又是李琨和向老太君讨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