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荣氏的带头,今年的选举那些有自己产业的委员们纷纷搞促销活动,送东西投票成了金口镇的风气。
“再这样下去,选委员就是选家产。”陈吉民忧心忡忡道,“段瑾乐见其成,但其他部门都有很大的意见。如果任其发展,往后商会肯定一家独大。”
“怎么会?他们撒银子拉票,寒门子弟为何不能登报拉票?为何不能寻找其他赞助商拉票?”
“可那背后不还是商会?”
“我们可以规定赞助金额的上限。的确不能放任拉票,但如果没有拉票这个过程,老百姓又如何能够与自己选的人互动?不让他们付出代价,这些选上了的人,又如何能够珍惜自己的位置?”
两兄弟正聊着,拉票最凶的荣氏荣江舟便被带来。陈吉发不知道这女人给自己取个“江舟”的男性化名字是啥意思,不过,倒是能从中看出她的野心。
“少爷,您寻奴家?”
荣氏见着陈吉发有些许的紧张,回头往书房外面看了眼,远远的廊柱子下,陈友富正盯着这边。
陈吉发不以为意,对她道:“关于这次选举的拉票行为,我听吉民说了。你的这番举动对选举公正破坏很大,往后不能再搞了。”
“啊?这没道理吧?不给股东们发免费菜,怎么可能短时间内有那么多票?”
“现在这方面制度还不完善。所以你先停下来。这两日会出个选举献金募集的规范文书,等那东西下来了,你再按规定来。”
“知道了,少爷。”
陈吉发见她谨小慎微的样子,叹了口气。
“你也别多礼,按辈分该叫你一声小娘。妹妹怎么样了?”
“挺好的,不过你爹还想要个儿子。奴同他说,等忙完这段再说。”
“啊……这样吗?也行吧,顺其自然。爹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奴知晓。少爷先忙,告退。”
荣氏转身离去,陈吉民摸着还没几根胡须的下巴,摇头笑道:“这女人不简单。”
“当然不简单,一介弱女子,能从山西逃到江夏来,可不仅仅是凭借运气。你先回吧,今日早些下值,回去陪陪孩子。”
“哥哥是该多陪嫂子。”
合作社的规模越来越大,陈吉发本人的收益也越来越多,陈府的奢华也随之水涨船高。
尽管陈吉发与熊韵芝都不是讲究排场的人,但院中下人还是多了起来,金石玉器的摆件也多了起来。
陈芝芃小朋友已经三岁多,到了满地乱跑的年纪,熙和与卫鸿雁追着她四处乱窜,将府里弄得鸡飞狗跳。
熊韵芝平日事忙,也没太多功夫管束这姑娘,便由着她野蛮生长。
陈吉发进门的时候,正巧碰到丫头从里面窜出来,一头扎进他怀里,肉呼呼的小团子将他的心都萌化了。
“哟,小芃芃,在玩啥呢?”
“你是谁呀?我不认识你。”
小团子不买账,将他推开,奶声奶气质问起来。
“我是你爸爸呀。你不认识啦?”
“哼,才不是,你是陌生人。妈妈说不和陌生人说话。”
这会子熙和追了出来,见着陈吉发,先是惊喜行礼问候。
“呀,少爷回来了。芃芃,快叫爹!”
小丫头瘪着嘴,不叫人。
卫鸿雁也追了上来,行了礼拘谨的站在旁边。
“哈哈,不打紧。韵芝呢?”
“小姐在书房。临近年关,府里的产业多,私账也要结算,忙了好些日了。”
“这般操劳,怎么不请几个会算账的丫头?”
“您与小姐说吧,熙和说了没用。”
陈吉发摇了摇头,将陈芝芃小朋友抱起来,逗弄她。
“快叫爸爸,给你糖吃。”
小丫头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陈吉发,不做声。
做爸爸的人没办法,摸出一颗糖来,塞到女儿嘴里。
“纳,先给点定金,赶紧喊,还有。”
“爸爸……”丫头不情不愿。
“诶,好!”陈吉发眯起眼睛笑,又抓了一把糖塞到孩子兜里,“慢慢吃,往后记得叫爸爸。”
“嗯,芃芃记得了。”
陈吉发在院子里逗弄女儿玩了片刻,总算同她熟了一些,能一起做游戏嬉笑了,才同她告别去书房。
熊韵芝果然在整理府内账册。
陈吉发没有打扰她,端了碗甜汤,轻轻放在她手边。
“今日可能要晚些,你带着芃芃先吃。”
熊韵芝没有抬头,说这话,像是同熙和讲的。
陈吉发笑了笑,温柔的抚摸她的长发。
“呀!相公回来啦!”
熊韵芝一脸的惊喜,站起身,紧紧抱住陈吉发。
“是呀,回来了。离别大半年,娘子辛苦了。”
“哪里的话,不辛苦。男主外,女主内,本就是妾该尽的本分。这段时间,你想我了吗?”
“嗯,当然想,老婆最贴心了。今日的事情放一放,陪我说说话?”
“好!你看到芃芃了吗?”
“看到了,皮猴子一样的。”
“哈,姑娘家教成这样,你怪不怪妾?”
“哪能?还小呢,活泼些好。”
夫妻两个聊着私密的话,都很开心。笑闹了片刻,熊韵芝想起个事情来。
“对了,相公,妾想着过年给熙和找个婆家,她从小当妹妹养大的,看着她成婚才安心。另外,鸿雁在学堂里面成绩挺优秀的,留在身边做女卫太浪费了,不如外放吧。”
“行,都由你做主。有合适的丫鬟你去挑回来,先适应下工作,也观察几日。女卫的事情我让成洛再给你派遣。”
“你不是从胶州带了个丫头回来吗?就她吧。”
“啊?”陈吉发有些尴尬,“你知道啦?”
“怎么?怕妾知道?”
“那肯定不能。”陈吉发摸了摸鼻子,“行吧,你定就好。”
其实,严霜跟着陈吉发到了江夏之后,就被后者给了银子打发自谋生路去了。
陈吉发对她的救命之恩,也就是举手之劳而已,虽然她的确很漂亮,很符合后世的审美,而且性格独立要强,陈吉发挺欣赏她的,但毕竟才十四岁,按照后世的价值观,未成年少女还是要以学习为主。
但对于严霜来说,陈吉发的滴水之恩,却是要涌泉相报的。
更何况,一路走来,她跟着陈吉发见识了合作社各地的产业,所见所闻,很多,都颠覆了她的认知,让她对陈吉发这个人,既有了感激,也有了崇拜。
尤其是在金口,有繁荣的商业,精彩的戏曲,包罗万象的书籍,还有贩夫走卒的安居乐业,才子佳人的诗词雅趣。
到处都是一派生机勃勃,欣欣向荣。
金口的学堂书院,竟然招收女学徒,还有每日十文钱的现金奖励,她第一时间就报了名。
她身上暂时还有不少银子,学堂管中餐,还有每天十文钱,所以并不急着去做事,干脆脱产学习。
因为她有些底子,字写的也好看,因此从初级学堂的三年级开始读,与一群十一二岁的弟弟妹妹们同班。
不过,才上了三天的课,就有江夏合作社的人找到她,说是秘书处的曹夫人找她。
在江夏,合作社的指令远比县里的政令管用。
合作社秘书处的曹夫人,被人们称为陈吉发的大管家,也是整个合作社各种文书交换、人员协调的中枢。
她的一句话,学堂不敢怠慢,立刻派车将严霜送了过去。
严霜听说过很多合作社的故事,但却是第一次到合作社总社。
下车的时候,有个和气温柔的美妇人站在牌楼下等她,正是曹夫人。
她身边还有个黑妞,扎着男人的发髻,绑着武士的袖带,举止很是唐突,见了严霜,像个假小子似的跑过来,嬉笑着调戏她。
“哟,好漂亮的妹妹呀。你就是陈吉发从胶州带回来的?”
严霜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她总归是见过些世面,经历过生死的,很快调整好心绪。
“回小姐话,奴婢是陈公子在胶州救下的逃奴。”
“哈,该不会是他拐回来的吧?”
“不。奴婢求他的。”
“啧啧,男人,四处留情。”那黑妞一脸的嫌弃,接着拍着胸脯道,“俺叫郑红绫,往后俺罩着你,遇事报俺的名字。”
“你呀,少在这里皮!”曹夫人点了点郑红绫的额头,将她推开,“霜儿莫听她的胡话。让你来,主要是熊夫人想要挑两个随身的婢子,专门点了你的名字。不过,熊夫人身边事情多,你刚来江夏,还不熟悉情况,先放在秘书处历练一番,等时机成熟了,再到妇人身边伺候。”
严霜不知道熊夫人是谁,但看曹夫人这个态度,肯定是陈家的重要女眷,于是点头应下。
曹夫人将她带到一处值房,里面已经有两个姑娘了。
其中一个圆脸蛋大眼睛的小美女,叫做范薇,她是金口镇最大的士绅范卓翼家里的嫡次女,也就是姚泽孝妻子范茹的亲妹妹,见到严霜便主动打招呼。
另外一个女孩叫做徐咏荷,五官端正,气质典雅,颇有大家闺秀的风范,她是熊文灼妻子徐氏的侄女,也是江夏廪生徐秀才家的庶孙女。
如今,陈家招募主母的贴身丫鬟,都有士绅将女儿送进来,实在是因为陈吉发后院空虚的缘故。
相较于其他高门大户,陈家结构简单,奴仆稀少,陈吉发这人名义上有三个妾,主母始终悬空,整个江夏的士绅都打起了小九九。
最终,范卓翼和徐廪生在竞争中胜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