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行者与哪吒离了云楼宫,驾起祥云,径往灌江口而来。
不消半个时辰,两人已来到真君庙前,告知来意,已有把门之鬼判向真君禀报。
真君闻之,一脸诧异,忙开启天眼一观,见是三坛海会大神哪吒与大闹天宫之弼马温,暗思道,
“奇怪,这两人怎么会在一起,来此做甚?”
思罢,眉头不觉一皱,忙对鬼判言道,
“请二人进观。”
“遵命。”
却说,行者见鬼判进庙间隙,闲来无事,环顾四周,疑惑道,
“哪吒,真不知那二郎真君怎么想的,竟一直生活于此?”
“大圣不知,此地不受天庭管辖,乐得逍遥自在。”
真个是,
心高不认天家眷,性傲归神住灌江。
“哪吒,你是不是后悔了?”
“是也,早知入得天庭是此般模样,当初就算被打死也不去。”
“哈哈,那我猜测,那些天庭神仙,内心更有怨气才是。”
“大圣所猜不差,他们个个是敢怒不敢言。”
“这却是为何?”
“大圣有所不知,天庭之神仙,绝大部分皆是当年封神之结果。一旦被封神,意味着肉身被毁,修为难进,终身只为天庭服务,受天条约束。”
“那不是如卖身了一般?”
“是呀,形同卖身。”
“那也太惨咯。”
“谁说不是,做神仙者,须忘却七情六欲,无欲无求,凡间之富贵荣华,功名利禄,金银家产,儿孙亲情皆将一一抛却…”
言罢,哪吒神色变得落寞,内心想到了李靖之无情。
见哪吒神色有异,行者会意,忙转移话题道,
“哪吒,这二郎真君有何家当,敢如此豪横?”
听闻大圣如此言语,哪吒神情为之一愣,略一思索道,
“在我看来,除了他是玉帝外甥外,其超凡本领亦是其豪横之资本。大圣,你有所不知,真君手下还收罗了一众神兵,实力皆是不凡。”
“哈哈,怎么二郎真君亦如俺老孙一般,手下亦养了一众小喽喽?”
“是也,据我了解,真君手下有梅山六兄弟,乃康张姚李四太尉,郭申、直健二将军,及帐前一千二百草头神,还有其鹰犬神兽哮天犬。”
行者闻之,内心不由暗暗心惊,心道,
“乖乖,没想到这二郎真君,实力确实不小。”
说话间,就见鬼判出得庙来,朝两人拱手行礼道,
“二位,真君有请。”
“这二郎小儿,好大之官威,竟然不主动出门迎接。”
“大圣,想必是真君不知大圣亲临。”
“谁道不知大圣亲临?哈哈,二位,有失远迎,万望恕罪怎个?”
两人正欲进门,就见门里走出一人,
但见其,
长得容貌清秀,头戴一顶三山飞凤帽,身穿一袭淡鹅黄,足踏一双履金靴,面带团花八宝妆,见是相貌堂堂,英俊不凡。
哪吒见了,忙向真君行礼道,
“此次与大圣一起来得宝地,有无打扰真君清雅?”
“哈哈,见外了,大圣与海会大神亲临,实使敝庙蓬荜生辉耳,二位,里面请。”
见二郎真君如此懂得迎客之道,行者只得闭口不言,与哪吒一起,进了庙门。
一进庙门,迎面是参天古树掩映,门楼石桥碧溪,
上得石桥,可见桥下碧溪潺潺,清澈见底,溪中青草摇曳,鲜鱼自乐,一派生机。
抬眼又见,殿阁错落有致,唐塔汉碑隐现。
这时,一座铜纹四足香炉,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可见炉中香烟袅袅,升腾而上。
一路过来,有烧香殿,送子殿,祈福殿,太极殿,华盖殿,真君殿。
入得真君殿,三人分宾而坐,真君坐了上首,
这时,已有人上来献茶,真君介绍道,
“大圣,海会大神,此乃我这灌江口之特色,名曰灌江雪芽,此茶白毫微露,芽嫩油润,最是鲜香浓郁,甘甜纯口。二位,可以细细品尝之。”
见真君如此说,行者已端起了茶杯,一饮而尽,夸赞道,
“哈哈,真是好茶,比之那瑶池之琼浆玉露,亦不遑多让。”
“哈哈,大圣见笑了。对了,听闻大圣已皈依沙门,随大唐圣僧去西天取经,为何会与海会大神一起来我这偏僻之地?”
两人闻言,忍不住互看一眼,
“此事是一言难尽,那和尚已将俺老孙逐出沙门,老孙现在已是孑然一身耳。”
真君闻之,心下一惊,暗道,
“不知这猴头又犯了什么事,竟被那圣僧逐出沙门?且可听他细细道来。”
“大圣,到底是怎么回事?”
见真君问起,行者就将事情之来龙去脉尽数道出,只听得真君义愤填膺,拍案而起,大怒道,
“竟有此等事?那和尚真是不知好歹,大圣如此忠心,却被无故遭逐,确实让人寒心。”
一旁之哪吒闻之,亦是为大圣忿忿不平。
“大圣,既已遭逐,以后有何打算?”
“本来是闲游各处,会会老友,自得其乐,现在想法变了。”
“哦?”
“现在俺老孙是为哪吒鸣不平,真君可知哪吒与托塔天王之故事?”
真君闻言,略显一惊,忙转眼看了眼一旁之哪吒,见其神色阴郁,一副愁眉不展之模样,
“关于海会大神与托塔天王以往之事,还是略有耳闻,怎么?”
行者又将天王奉命去东海降妖,哪吒不愿前往,天王一怒之下用玲珑塔镇压一事,尽数向真君道来。
真君听闻,一脸错愕,不敢相信行者之语,
“天王焉能做出如此荒唐之事?哪吒可是天王之子?”
“只能说在天庭神袛间,哪有亲情可言?”
此语一出,瞬间如一道闪电,击在真君心坎,不由让其内心微微一颤,
只瞬间,真君脑海马上就浮现出当年劈山救母一事,一幕幕,一桩桩,一件件,心如刀绞。
此时,真君铁青着脸,一语不发,最后不由感慨道,
“天庭神仙最是无情耳。”
“真君,有想过改变这一现状吗?”
二郎真君闻之,内心一震,瞪大双眼,惊呼道,
“大圣,此语何意?”
“实不相瞒,李靖之玲珑塔现在就在俺老孙这里。”
话毕,就见行者心神一动,手中顿时现出一座七层黄金宝塔,散出无数毫光,华光灿烂。
真君见之,一脸诧异,忙用天眼一观,确认是玲珑宝塔无疑。
“大圣,这又是怎么回事?”
“此乃老孙一计策耳,俺老孙知道,只要李靖用宝塔收了俺老孙与哪吒后,他必然会放松警惕。果然不出俺老孙之所料,在收了假哪吒后,他就放心将宝塔放于几案之上…”
真君闻之,瞬间恍然大悟,内心不由为这猴头计策叹服。
“这猴头真不简单,还能洞悉别人心思。”
正寻思间,又听行者问起,
“真君,可知明日是什么日子?”
“什么日子?”
“明日乃三月三。”
“三月三?这是什么日子?”
“哈哈,看来真君是从未收过元始大天尊之简帖。”
“大圣取笑了,如我这般闲云野鹤者,焉能收到大天尊之简帖?”
“真君不知,每年三月三,元始大天尊会向一众天庭、灵山及各仙山洞府者发出简帖,邀去三十三重天外之弥罗宫听讲三日。”
“原来如此。”
“到时天庭、灵山,还有各仙山洞府,皆无强者存在…”
“大圣?”
“不错,俺老孙非闲散之人,正欲再来一次大闹天宫,甚至还欲打到灵山,出我当年那一口恶气。此玲珑塔乃哪吒之克星,此塔现在在俺老孙处,哪吒已得自由也。”
“哪吒,你亦?”
哪吒闻之,看了眼真君,朝其点点头。
“大圣,海会大神,你等是不是疯了?”
“真君不敢?”
行者此语,顿时让真君一时语塞,脸色不由涨得通红。
“大圣,上次一闹被压五行山下五百年,倘若再来一次,估计得被永久封印不可,大圣你不怕?”
“老孙有啥可怕的,现在之天庭,不公之处太多,天庭之神只,哪个过得不压抑?皆是敢怒不敢言罢了。”
“大圣,天庭不公确实存在,但大闹天庭,可不是小事。我二郎真君佩服大圣之勇气,但天庭诸神实力犹在,就你等二人,焉能是他们之对手?哪吒,你乃玉帝亲封之三坛海会大神,只因李天王一事,就迁怒于天庭,就不怕后果吗?大圣,海会大神,今日之事就当我从未听闻,切莫再有此等之疯狂想法了。”
“真君,今日我俩来此,本就看中真君乃性情中人,当年为了母亲,不惜得罪玉帝,劈山救母,那是何等之勇气?至今亦让众神顶礼膜拜。只是没想到,随着岁月流逝,当年真君救母那股盖世天勇已荡然无存。真君,大闹他一场,无非就是一个死字,但我等是为不公而战,就算身陨又当如何?总不能见天庭不公而视而不见,这是纵容,亦是与犯罪无异。”
“大圣,还请三思而后行。哪吒?”
“真君,刚才大圣一番言语,让我哪吒更加坚定了要闹他一闹,不为别的,就为那不公之天条。自当年封神大战后,我与真君之前身杨戬一般肉身成圣。最后,我却与真君不同,选择随父一起入了天庭,本以为会逍遥自在,无忧无虑,没想到却是被无尽之天条所约束,自己犹如一台毫无生机之机器,被天庭左右,却是无能为力。随着时间流逝,当年那个桀骜不驯、性如烈火、敢作敢为之哪吒不见了,取而代之是一个唯唯诺诺、俯首帖耳、谨言慎行之哪吒。是大圣给了我新生命,让我重新焕发出与天一搏之斗志,我命由我不由天!我要用我弱小之躯壳,与不公之现实斗上一斗,亦不枉来世间走一遭。”
看着哪吒那坚毅之眼神,真君忙深吸一气,强忍内心泛起之汹涌,强迫自己平复激动之情绪,沉声道,
“大圣,海会大神,请回吧,恕我二郎真君不能答应。”
见真君如此,行者与哪吒明白,凡事不可强求,只得起身向真君告辞。
真君亦不挽留,目送两人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