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熹,许知意勉强睁开眼,只看到一片月白衣角消失在屏风处。
头痛欲裂,嗓子也干哑的厉害。
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竹叶清香,和着窗缝飘进的秋雨味道。
“兄长。”
何陵景脚步微顿,却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手腕上残留着独属许知意的香气,心头似被什么撕扯着,酥酥麻麻的,又带着莫名的酸楚。
明知前方等待自己的可能是万丈深渊,他却半点也不愿后退。
既然逃不掉,那便斩荆棘,破万难。
前世他做为旁观者,目睹了那场熊熊烈火,虚空说世间一切皆有因果,不可违逆天道。
可这一世,他们既已有了牵绊,便不可能再袖手旁观。
若天不容他们,他便为她杀出条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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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淮生的事经过几日发酵,传遍了大街小巷,茶肆酒楼里更是将这事编成话本子。
平昭帝自是也听说了,气得摔了好几本奏折。
“查,给朕查!真是没一天安稳,若所传之事属实,剥了秦淮生世袭的爵位!”
谏言的文官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全作壁上观。
一个文不成,武不就的绣花枕头,有什么资格成为探花郎!
大殿内,一时静得可闻针落。
平昭帝半眯着眼,打量一圈殿下众人,冷笑一声。
“上折子的时候,一个个言辞激烈,如今到是哑巴了?你们倒是说说,此事该如何解决?”
坊间的流言从未停歇过,只是此次却有愈演愈烈之势。
若是不拿出点手段,怕是很难堵住悠悠众口。
太子出列,恭敬一礼。
“父皇莫动怒,此事皆因秦小侯爷而起,只是到底耳听为虚,不如让他本人亲口辨一辨,也省得百姓们觉得皇家无情。”
平昭帝不着痕迹的打量一眼太子,赞同的点点头。
“太子说的也有道理,江公公去传秦淮生觐见!”
半个时辰,秦淮生便被带到了大殿上,他哆哆嗦嗦的跪下。
“微臣见过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昭帝蹙眉,看着匍匐在地的秦淮生。
再没了昔日意气风发的模样,暗紫的朝服皱皱巴巴,模样十分的狼狈。
“朕听闻你病了多日,如今可是大好了?”
秦淮生不敢抬头,只嚅嚅道。
“多谢陛下关心,微臣的病已经好了。”
深秋的天,他却是吓得满头大汗。
平昭帝突然冷笑一声。
“京中传言你可有听说?朕今日召你前来,就是想听你亲口说一说!”
秦淮生抖如筛糠,嘴唇翕动,却是一个字也不敢说。
这事一直瞒得极好,母亲当初得知,气得不行,却还是选择替他遮掩,并且很快说了亲事。
定安侯府除许云婉外,还有两个通房,三个妾室。
他虽从未碰过她们一根手指头,但在外人看来,他至少是个正常的男人!
当初盯上许知意,也不过因为她嫡女的身份,再加上那些令人垂涎的嫁妆。
谁知阴差阳错的,最后入府的竟是许云婉。
提起她,秦淮生恨得牙根痒。
也不知是谁在背后提点了许云婉,她自入府后,调了不少许府的侍卫,把少得可怜的嫁妆守得死死的。
且除了法华寺那一次,两人再没有过亲密接触,可许云婉却被诊出有孕。
三月有余!
可距离法华寺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五个月!
许云婉却言之凿凿,咬死了这孩子就是他生病期间强迫她才怀上的。
秦夫人如今时而清醒,时而疯癫,侯府的事几乎全由许云婉一人做主。
见秦淮生迟迟不开口,平昭帝气结,抄起手边的镇纸就往他头上砸。
立时,头破血流。
“瞧你这样子,此事便作不得假了?朕真是替老侯爷感到悲哀,他那样一个刚正不阿的人,怎会生出你这种窝囊废!”
平昭帝大手一挥,赏了秦淮生二十大板。
“秦淮生一事交由大理寺全权处理,必须给朕一个交代!”
何陵景缓步走出来,“微臣领命!”
待板子打完,秦淮生早已昏死过去。
何陵景才又不疾不徐的道。
“陛下,微臣还查出秦小侯爷同走私案有关联,与他相好的.....咳咳,名唤春生,经臣查证,确认此人乃是西番安插在京城的暗桩。”
说罢,掏出张纸,恭敬的双手奉上。
“此乃春生的证词,已签字画押,还请陛下过目。”
这事能查得这么顺利,还要多亏了许知意。
那些香料中的确有一两样属于西番,且还是制作依兰香的主要原料。
平昭帝继位后,严令禁止此香公开兜售,违者斩立决!
然,那春生见秦淮生过得拮据,竟是起了恻隐之心,偷偷拿出贵重的香料出来售卖。
以为百姓们不懂这个,毕竟香料贵重,一般也只有世家贵族才能用得起。
卖了不少出去,偏偏遇见了懂香的许知意,这才露出了马脚。
顺着这线索往下查,竟是发现了三处暗桩,当场击杀二十四人,活捉三十三人。
西番在京城设立了地下卖场,所售之物皆是平昭没有的珍稀之物。
出入卖场之人,非富则贵,还得拿五万白银为抵押,才能获得进入的资格。
平昭帝越看眉头拧得越紧,到了最后,竟是连手都开始颤抖起来。
他嘴唇动了动,终是没忍住,猛地吐出口血,人也朝后栽去。
“陛下!陛下!”
“快传太医啊!”
大殿内一下就乱套了。
江公公不着痕迹的与何陵景对视一眼,见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微点点头。
是夜。
小齐子畏罪自杀,留下封认罪书,上吊而亡。
被人发现时,尸体都已经凉透了。
认罪书的大意就是他与西番细作勾结,怕被陛下查出来,心中惶恐,可陛下一直对他不错,又觉得对不起陛下,又惊又怕,这才选择自裁谢罪!
随着小齐子的死,京城的水彻底被搅混了。
祁西洲接到消息,将自己关在书房两天,瓷器摆件碎了一地。
小齐子是他的人,怎么可能与西番勾结?
一定是有人在背后主导了这一切!
“沉灰去给本王查!一定要将背后之人揪出来!小齐子不能就这么白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