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布大惊失色。“撤!”他自己已被困在其中,不能自救。后面没有波及的敌军向来时路丢盔弃甲逃去,前面被困之人或死或伤。
城门大开。战鼓擂动震天,旌旗随风飞舞。
“楚渊众将士听令!”陆心予高坐马背,霸气十足、威风凛凛。她手持长枪,深邃的眼神中满是智慧与坚定。
“属下听令!”万人高呼回应。他们手持长矛,身披重甲,气势恢宏。
“凡取敌军十人首级,赏银二两!全都活着回来!杀!”她一声令下,身先士卒,直奔敌阵。
楚渊将士热血沸腾,披荆斩棘。一时刀光剑影、血肉横飞、尘土飞扬。
绍布心有所感,今日他怕再不能回去。他咬紧牙关,既如此,杀一个便是赚一个。他恶狠狠的目光定在陆心予身上,陆心予也正挑衅的看着他。这该死的女人可恨至极,脸上毫无畏惧之色,反而满脸嘲讽。他杀出一条血路,直奔她而去。
陆心予一夹马腹,正面迎敌。
绍布双刀齐发砍向陆心予。陆心予手持长枪,不退反进,稳稳挡下双刀。
绍布心中大惊,看似柔弱的女子力道竟如此大?他被陆心予挡回的力道震得虎口发麻。
二人勒住缰绳、战马齐齐调头。绍布自恃双刀天下无敌,不想今日被一女子击得如此狼狈。他双目赤红,大喊一声又杀了过去。
陆心予跃身,双足轻点马背飞身腾空而起,长枪直刺绍布。
绍布被迫后仰,背部紧贴马背堪堪躲过陆心予一招。陆心予速速借力再跃身而起,这一次将绍布击落马下。二人皆是动作灵巧、招式熟练。
高手对阵,杀意凛然、寒芒凛冽。数十招后,陆心予更胜一筹。她身影交错、步法诡异。扭身、挥枪、闪躲、回击一气呵成。动作之快,让人眼花缭乱,根本无法看清路数。
绍布听闻过楚渊第一女将军之名,却未曾放在眼里。他觉得一个女儿家再厉害又能到何种地步,今日却要因轻敌而葬身于此。
陆心予长枪所到之处,血花四溅。绍布全身是伤,眼看支撑不得。陆心予不再恋战,一招回马枪刺穿邵布胸膛。绍布无反抗之力,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一招穿心。他身体晃了几晃,无力跪在地上,双目失神、微张着口。
陆心予将枪拔出,腰间佩剑抽出,手起剑落,绍布人头落地。
不知是谁惊叫着喊了一声,北越再无人敢战,慌乱逃窜。楚渊将士越战越勇,不想放过一个敌人。
城门楼上,何泰景看着陆心予,他此时亦是热血沸腾。这是他一生挚爱,是他何泰景愿用性命去换的女子,是他魂牵梦绕的妻、是楚渊的战神、是守家卫国的将军、更是自己一生的骄傲。
陆心予顺着那炙热的目光望去,她的心上人正热切的望着自己,她再无战场上的冷血无情,似又变回那个只想依偎在他怀中的小娇娘,她冲那人粲然一笑。
再转身时,她又成了战无不胜、一身肃杀之气的将军。她一步步走进那个血染的杀戮战场中。手起剑落之时,血花飞扬,敌军的将士一个个倒在她的面前。
而何泰景的目光一直追随她而去。他早已忘记自己身在何处,此时又是怎样一个残酷、血腥的修罗场。
帐营之中。“将军,此番敌军死伤约有五万。”王副将一脸兴奋来报。众人听后皆是欢呼雀跃。
“报!启禀将军,护国公派人送来八百里加急战报。”
陆心予提着一颗心将信接过,看着看着不由笑了。
“如何?”何泰景紧张问道。
“父亲然智勇双全令人敬佩,他刚到西疆便部署攻城,估计在路上便想好了对策。七日!只七日便大破城门,生擒茗兰王。我说今日为何北越大军只来了这些人,看来是茗兰王当初未料到,我们会两边同时开战,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借兵给北越我们不会知晓。如今自身难保,定是下令撤回茗兰大军。可惜,太晚了。”
“茗兰军撤回,护国公那里可还抵挡得住?”
“放心。我楚渊兵强马壮、粮草充足。且茗兰所有皇族皆被擒,再起不得什么风浪。即便他们全数回去,已是群龙无首。若有反抗,父亲也定会镇压得住。夺北城之战,茗兰折损约有万余人,此时更不足为惧。”
“相信不用多久,北越定降。”
“未必。我们先回去稍作歇息,晚些我再与几位副将商议。”
陆心予看了看自己小沾满血的盔甲,浑身不自在。
何泰景知她心中怕自己嫌弃,会觉她杀人如麻、手上沾满血气。
他笑着握紧陆心予的手,察觉到她想抽回,便握得更紧了些。
“我手上......脏。”她声音很轻,手上加了力道想挣脱。
“胡说。我家娘子最是干净。怎么,我家娘子冲锋陷阵、守家护国回来了,立了功便嫌弃为夫不成?”
“不是。”她急着否认。
“那是什么?”何泰景佯装不知。
“你不嫌我一身血腥之气?”陆心予小心翼翼的问。
何泰景上前闻了闻,而后小声在她耳边笑着说道:“没有啊。只有娘子的体香。”
陆心予被他的厚脸皮打败,气呼呼瞪了他一眼。
一群人在后面,眼瞧着何泰景在她耳边不怀好意的说了什么后,她便红了脸,连耳朵都红了。大家伙轻咳了数声便散了。
陆心予简单清洗了一番,然后去瞧了受伤的将士,又下令今日给全军炖肉吃。人人皆欢天喜地高呼将军英明。
“陆将军。”
陆心予顺着声音看去,没想到竟是意想不到的故人。
“夏梓涵?”
夏校梓涵想要起身,陆心予见他伤着便让他躺下说话。
“你怎会在此?”陆心予问他。
他伤了右手,两个手臂亦有多处伤。“我被流放在此,北越攻城时,我便跟着众将士一同守城。只是后来我们没有守住。本以为会死在此地,不想您又带着我们打了回来。”他伤得不轻,怕是以后都无法再提重物。守城时伤了手一直未愈,今日一战更是雪上加霜。
陆心予此刻见他早已心无波澜,且他能在国家危难之时舍身忘死,确实是个让人敬佩的血性男儿。
“你且安心养伤。此次随行的郎中,尽是曲神医亲传弟子,他们医术高明,你定会无恙。”
夏梓涵谢过,她微微颔首,与郎中交代了数句便离开了。
他看着陆心予的背影,久久未能回神。
何泰景见她回来,几步上前将人抱了起来。“心予,你真让我刮目相看。虽从听你说过些战场之事,可我终是未亲眼所见。如今才知,你有多难、多苦、多让人担忧。”
闻言她苦笑。“人各有命,这便是我的命。天下太平之时,我亦有得意忘形,未料想这么快又重回此处。可是这一日到来之时,我才感到怕。怕自己不能活着与你重聚,怕你因我伤心。我更怕自己杀戮太重,报应不爽。景哥哥,今日你都看到了,我的手上,沾了太多人的血。”
“不许这般说。他们是敌,他们不死,死的便是我们,还有成千上万的楚渊百姓。我们国破家亡之时,他们不会怜悯,只会残忍对待。皇上与皇后、岳父大人、你的至友将无一幸免。你是楚渊战神,你是守护楚渊的勇士,我们以你为傲。”
她并没有因为这番话而感到安慰。“你不用安慰我,虽说他们为敌,可终是人命。每次打完一场仗,我都会觉得很冷,是由心而发的冷。
佛家说,众生平等。
我在战场手刃他们时,认为他们该死。他们欺我百姓、占我国土就该死。
离了战场,我便会难过。他们亦有家人,亦为了生存,凭什么就活该死在我手里?每每皆如此。
我很奇怪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