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底的最后一丝侥幸也没了,尚书觉着心口有些发闷,他紧咬着牙关,眼底的怒火与杀意如何也压不住。
“废物!都是废物!”
一个沈承颉罢了,刺杀几次都不曾得手,最成功的一次也只是前些时日,让沈承颉中了毒,病弱了许久。
可又有什么用?
只要沈承颉活着一日,便能让他膈应一日!
尚书牙齿咬得咯吱响,若是沈承颉在他跟前,许是他都要扑上去生啖其肉。
“如今呢,如今沈承颉在何处?别告诉我他已然进了京城。”
尚书问话时,语气里的阴郁毫不隐藏。
被碎瓷片划伤了额角的手下不敢抬头,听到问话声急忙讨好。
“那倒是不曾,大人且宽心,皇上哪里会这般轻易地原谅了摄政王?现如今到处都在传他用兵如神,几封书信便让边疆打了胜战,皇上定然心中更是不爽利。”
手下谄媚的话语,让尚书紧绷的心松懈许多,他闻言便不再言语,垂着思索着,不断地转动着手上的扳指。
皇帝对沈承颉的顾虑,确实只会加剧,不会有分毫的减退。
如此好用的一把刀在手上,尚书又怎会放着不用呢?
他思量过后,脸上带了些笑意。
“既然沈承颉如今在京城名声大噪,老夫便为他再添些火。”
他眼底的狠辣与玩味浓烈,语气倒是缓和了,不似方才般焦急愤怒。
“沈承颉通了书信,那便让人好好‘论一论’,这书信是通给了他手下的将士,还是……”
“通给了敌军。”
尚书面上的笑意逐渐浓烈,沈承颉不是用兵如神吗?便让他一心护住的百姓,好好将他那颗忠君爱国的心,架在烈火上烹一烹。
他倒要看看,沈承颉是否如同传言所说般坚韧。
“下去吧,此事办得快些,没得让咱们的摄政王好等。”
尚书温声说着,他一个眼色,便有下人上前来收拾起碎瓷片,还将他跟前的茶盅换了一套新的。
不出一个时辰,京城里便传起了流言蜚语,指向了沈承颉通敌卖国。
不仅如此,他的用兵如神,还被污蔑成了与敌军通信,为着让皇帝消气而故意设下的计谋。
甚至有人将这些事编成了童谣,不少懵懂的孩童连摄政王是谁都不知,便在街头巷尾传唱起这向沈承颉泼脏水的歌谣来。
急着赶往药堂取些药材的宋如心也听见了,她当即停住脚步,脸上的神情极为难看。
早些时候丫鬟与她提及,都是对沈承颉的赞誉,怎会一个多时辰过去,便成了如此……
宋如心的脚步顿住引得与她一道步行前往药堂的陆长弓亦是停下脚步来,二人对视一眼,陆长弓看清她眼中的忿忿与不甘,当即凑过去低声道:“小师妹,如今我们在人前。”
这提醒让宋如心将心底的那些不满强压下来,她实在是难以忍受,沈承颉为国为民,竟是有人用这般难听的言论污蔑他。
她纵然与沈承颉相识的时间算不得长,亦是能看清楚他那一颗赤忱的心。
宋如心点点头不曾言语,一路都低垂着脑袋,几乎是每走一段,便能听到有不知情的百姓谈论沈承颉。
话语里多有责怪之意,只偶尔有几人觉着不妥当,但那为沈承颉争辩的话刚出口,便又被旁人斥责,吓得不敢再言语。
宋如心不甘心,她觉得十分不忿。
还不等到药堂,她便想通了关窍,百姓哪里会无端对沈承颉生出疑心来,纵然是在京城纸醉金迷中过日子的,亦是知晓做了亡国奴会是何种境地,鲜少有人觉着战事只要割让了城池便成。
定然是有心人在暗处宣扬,将抹黑沈承颉的话,说给了许许多多百姓听。
宋如心不怪那些百姓,连书塾都不曾去过几日,甚至去都不曾去过,如何能聪慧到那有心人抹黑时,还能分辨出好恶来?
陆长弓不言语,他原本是想宽慰几句,但瞧见宋如心的眉头越蹙越紧,神情亦是不舒坦到了极致,那嘴边劝慰的话便说不出口了。
他自是知晓沈承颉对百姓来说有多重要,只是那私心不知为何冒了出来,如何也压不下去,心底便有了淡淡的妒忌。
药堂就在跟前,再走几步便能进去挑拣药材了,宋如心却停下了脚步。
陆长弓心中咯噔一声,还不等他询问,便听见宋如心用低低的声音说道:“此事我不能袖手旁观,大师兄你且先在药堂里,等我回来再仔细商议。”
她的话说得笃定,惹得陆长弓一颗心悬了起来。
“小师妹,你这是要……”
他试探着开口,便瞧见宋如心看了过来,四目相对,宋如心眼中的决绝浓烈。
“我要入宫面圣。”
字字铿锵有力,听得陆长弓蹙眉,他急忙劝解。
“不可!那皇宫岂是等闲之地,小师妹你不是不知皇上对沈承颉是何想法,此时去面圣,不是等于往那火坑里跳?”
情急之下,陆长弓干脆直呼姓名,对摄政王的那点儿礼数,已是全然抛到了脑后。
不仅如此,他忍不住在心底生出几分对沈承颉的怨怼来,此人究竟是有何种魅力,竟是引得宋如心在如此关头,宁愿冒险也要为他留出生路来。
宋如心闻言并未迟疑,她反倒是宽慰起陆长弓来。
“大师兄莫要忧心,我如今在帮着皇上研制时疫的药方,要不了我的性命。”
死罪可免,但活罪呢?
陆长弓张张嘴想说,话到嘴边,却又变了个模样。
“小师妹,沈承颉不值得你做此事,他并非是良善之辈。”
话说出口后,陆长弓自己都是一惊,他只觉着在药王谷待上的这些时日,仿若将他整个人都变了个模样,这般的言语,怎会是出自他口中。
陆长弓后悔,不等他继续反思,便听到宋如心从出口的反驳。
“这话偏颇了,若不是王爷为着百姓在沙场拼杀,硬是将外敌打退,哪里来的安稳日子?”
“他确实并非良善之辈,但他对外敌手起刀落一向干脆,这便够了。不为了百姓,亦不为了王爷。只为了我自己的良心,今日我是非进宫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