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这西山书院,第一要务,是赚钱?”
林舒听了武盛庸的话,不由愣在当场。
其实宋审言卸任院长,也在他预料之中。
毕竟宋夫子虽然学富五车,但潜心研究儒家经典,又是犯官的身份,不适合做书院管理者。
可新任书院院长,把这教书育人的书院,当成赚钱工具,那就有些出乎预料了。
武盛庸指着门前宽阔的马路道:“林大人您看,这门前马车比之从前,是不是多了不少?
如今能来书院读书的,都是富家子弟,大都有专门马车接送。
而且随行都带有奴仆婢女伺候。
听说在学院里面,那些学子都攀比,谁的婢女美貌多艺,谁的马车豪华。”
林舒皱了皱眉头道:“把好好一座书院,搞成了声色名利场所。
哪还有人潜心读书?”
武盛庸陪着笑道:“那些大富豪家的子弟带坏了风气。
普通子弟带不起护卫,于是便小小孝敬一下武某。
武某便稍加留心,省得他们被欺负。”
“你这还不叫保护费?”
林舒道。
“那么多学子,武某怎能全部保护过来?”
武盛庸道:“要怪,也怪那些富家子弟霸道。
要像从前那样,大家都和和气气,何须武某保护?”
正在这时,一辆两匹马拉的双辕马车飞驰而来,吓得行人纷纷躲避。
那马车来到书院门前一个漂移,溅起路面上的水花,直冲着林舒这边飞来。
林舒眼疾手快,赶忙侧身让开,没有让水花溅在身上。
但武盛庸却没那样的身手,泥点溅了一身。
“混蛋!”
武盛庸低声骂了一句,却不敢上前理论。
只见那马车停在书院门口。
从里面先下来两个穿着锦衣的年轻婢女。
其中一个跪在地上。
另一个弯着腰,搀着一个身材微胖的青年人出车厢,抬脚踩着地下婢女的后背当台阶下地。
那人落地之后,气定神闲的摇着一把折扇,大摇大摆地向书院走去。
“这是谁,如此嚣张?”
林舒冷笑道:“上一个敢溅我一身水的,还是徐建南。
现在他坟头草都老高了。”
武盛庸无奈地苦笑道:“现在这书院,是一代不如一代。
那徐建南好歹还是刑部尚书之子,也有嚣张的本钱。
这位周志豪公子,他是北燕新晋富绅周家的公子。
他家每年给书院捐赠一百万两银子。
在所有捐资学子中是最高的。”
“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这都是什么风气?”
林舒听了这话,气得火冒三丈。
他自记事起,就在这西山书院里读书。
之前书院里风气很正,学子们以学问高低论英雄,只看求学刻不刻苦。
有些学子哪怕家境贫寒,交不上束修,但只要读书认真,也能继续留在书院。
可现在倒好,这书院竟然被改成了贵族书院。
普通学子需要交保护费才能生存下去。
更可气的是,这座书院,还是以他的名义来招收学生。
要不是他闯出那么大的名气,那些富豪们怎会趋之若鹜,将子弟送到西山书院来?
“不行,”林舒攥了攥拳头道,“必须把书院风气纠正过来。
这么一座历史悠久的书院,不能败坏在一两个人手里。”
武盛庸迟疑道:“林大人,您想干什么?
西山书院隶属礼部,您是北林卫的,可不要乱来。”
“放心吧,”林舒笑道,“我跟他们礼部的人可熟了。”
说完,大踏步进了书院。
只不过他没去学堂,而是径直来到书院后面,山长们居住的地方。
林舒径直来到最里面一座普通院落前面,推开门轻声问道:“宋夫子在么?”
北面正房的门打开,宋审言从里面走出来,看到林舒,不由眼睛一亮,欣喜道:“是你啊,快进来,快进来。
怡禾,来客人了,快倒茶。”
“学生见过宋夫子,”林舒冲着宋审言行了一个弟子礼。
当初他启蒙,都是宋审言亲自教的,行弟子礼也不为过。
宋审言连连点头道:“好好好,快进来坐。
没想到你这么忙,你还能来看我这老头子。”
林舒坐定道:“您是我的院长,也是我启蒙恩师,我怎么能不来看您?”
这时候,一身布衣的宋怡禾端着茶碗走出来,给林舒倒上茶水。
宋怡禾是宋审言的孙女,算是犯官家眷,只能在书院做杂役。
她看了看林舒,心里不由微微一怔。
之前林舒在书院里,只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学子。
可几个月不见,对方好像换了个人一样,变得英气勃勃,霸气外露。
她不禁站在旁边,多看了两眼。
宋审言叹口气道:“自从你更正四书五经之后,我把那些典籍重新整理一遍,感到受益匪浅。
传出去之后,竟然令许多人趋之若鹜,被称之为新儒学派。
你作为学派宗师,却没有继续研究儒学,反而加入北林卫,甚为可惜。
如今你在北林卫,可过得舒心?”
“还好,”林舒道,“我刚刚被晋升为总旗。”
宋审言吃了一惊道:“这才短短数月,你竟连升两级,成为正七品总旗?”
宋怡禾这才明白,眼前这个少年的霸气从何而来。
原来对方已经是北林卫的七品武官。
林舒摆了摆手道:“只不过碰巧破获几件大案,立了几件功劳而已,不足挂齿。”
宋审言叹息道:“果然优秀之人,到了哪里都优秀。
你不止经学与诗词方面造诣极高,在为官从军方面,也资质部不俗。
不知你今日回书院……可是有事?”
林舒从怀里掏出一部新写好的《道德经》道:“学生这次回来,其一是来看看您。
其二,不是马上就要乡试。
学生想继续参加科举,回来温习一下书籍。
这是学生给您带的礼物。”
“你来,还给老夫带什么礼物?”
宋审言捋着胡须笑了笑道:“按说以你的才学,甭说乡试,就算通过会试、殿试也不在话下。
但考试,其中牵扯因素太多。
还要看主考官能否认可新儒学。”
他一边说着,一边接过林舒递过来的书籍问道:“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