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板路上的血迹还未干透,李长风已经攥着青铜灯盏站在了铸铁巷口。
巷子深处的锻炉喷出暗红色火星,将墙上";古氏炼器";的青铜匾额映得忽明忽暗。
他低头看了眼右手护腕,昨夜被青铜箭簇划开的伤口泛着淡金色,那些游动的星屑在皮下织成细密的网。
";要见古老头?";蹲在门槛上剔牙的疤脸汉子吐出半截草茎,斜眼打量这个凡根修士。
当李长风掏出三枚用星纹草汁浸泡过的玄铁钉时,铁匠铺里突然传来器物坠地的脆响。
灰白乱发的老人踹开半掩的铁门,布满铜锈的机械臂抓过玄铁钉就往炉膛里扔。
火星四溅中,古工匠浑浊的眼珠突然盯住李长风护腕下的金光:";天工阁的星屑?
白崇山那老匹夫派人来试探我?";
李长风掀开护腕露出仍在渗血的伤口,青铜灯盏在布袋里发出共鸣般的震颤。
老人布满裂痕的机械手突然掐住他腕脉,三息之后,铸铁铺里响起沙哑的狂笑:";白崇山垄断三十六郡炼器师,却漏了你这个活体熔炉!";
暮色将临时,李长风攥着古工匠给的炼器图走出铸铁巷。
腰间玉牌突然震动,白底金纹的传讯符在半空燃烧成灰,白崇山阴冷的声音在耳畔炸响:";明日辰时,带着星纹玄铁来天工阁。";
";李道友留步!";青木堂的朱漆大门轰然闭合,守门弟子隔着青铜兽首嗤笑,";凡根修士也配用甲级炼器场?";李长风沉默着抹去溅到脸上的唾沫星子,转身时玄色衣摆擦过门槛暗藏的禁制,青玉阶上突然亮起三十六道星纹。
何悦就是在此时提着鲛绡灯笼出现的。
她发间别着半截青铜齿轮,暗红披风扫过街边露水,";玄铁盟的废弃工坊还留着当年星火熔炉的底座。";少女指尖弹出一缕金线,缠绕在李长风渗血的护腕上,";星屑共鸣时,记得用三叠浪手法压制炉火。";
子夜霜重,李长风握着青铜灯盏站在荒废的熔炉前。
古工匠正在调试那具布满铜绿的千机鼎,暗红炉火映出鼎身上密密麻麻的禁制裂痕。";白崇山派人盯着这里。";老人突然朝东南角的阴影掷出烧红的铁钎,树丛里传来布料灼焦的轻响。
何悦抱来最后一筐星纹砂时,黎明前的黑暗正从山巅压下来。
她将鲛绡纱覆在渗血的肩头,突然按住李长风正在结印的手:";工坊西墙的防御阵有修补痕迹。";两人对视的瞬间,青铜灯盏在布袋里发出尖锐嗡鸣,千机鼎上的裂痕突然渗出暗红血线。
古工匠的机械臂重重砸在鼎耳:";要开始了。";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时,熔炉深处传来星辰坠地的轰鸣。
李长风掌心血珠滴在青铜灯盏的瞬间,谁也没注意到东南角的矮墙上,半片沾着朱砂的符纸正被晨风吹得翻卷欲飞。
千机鼎震颤的轰鸣声中,炉火突然诡异地朝西偏斜。
李长风右手结印未停,左手已经按在腰间青铜灯盏上——三日前古工匠在鼎耳刻下的星纹此刻正泛着青紫异光。
";东南角的禁制!";何悦突然甩出鲛绡灯笼,青光扫过西墙时照出半截朱砂符咒。
古工匠的机械臂突然暴长三尺,钳住正往熔炉投掷黑砂的红影。
红女弟子袖口翻出玄铁锁链缠上鼎足,熔炉顿时发出刺耳的金属刮擦声。
李长风掌心血珠凌空画符,渗入青铜灯盏的星屑突然化作金线。
红女弟子惊觉手中锁链变得滚烫,玄铁竟开始与千机鼎表面的星纹产生共鸣。";你们早料到...";她话未说完就被星纹锁链反捆,腰间掉落的紫晶瓶里渗出腐蚀鼎身的黑雾。
";从你前天修补防御阵时多放了两枚玄晶石开始。";何悦指尖金线绞碎紫晶瓶,熔炉重新恢复平稳。
红女弟子盯着李长风伤口处流动的星屑,突然冷笑:";白崇山早就在星纹砂里掺了噬灵粉...";
古工匠的机械臂突然插入鼎身裂缝,掏出一团泛着蓝光的金属胚胎。
李长风瞳孔微缩——这正是三日前他们从黄商人手里换来的";星陨铁";,此刻表面果然附着蛛网状的灰斑。
何悦突然掀开披风,内衬里缝着的鲛人鳞片正发出莹白光芒。
";昨夜在材料市场,黄商人摸过星陨铁后指甲缝发黑。";李长风将青铜灯盏扣在胚胎上方,那些灰斑如同活物般缩进灯盏内部。
红女弟子脸色骤变,她没想到这两人竟用自身作饵诱出暗手。
晨光刺破云层时,千机鼎突然迸发七色霞光。
李长风将星屑注入胚胎的刹那,整座工坊的地面浮现出古旧的星图纹路——这正是玄铁盟百年前失传的";天工铸灵阵";。
红女弟子突然咬破舌尖喷出血箭,却被何悦早布在四周的鲛绡纱尽数吸收。
";白崇山许诺给你地灵根洗髓丹?";古工匠突然扯开红女弟子衣领,露出锁骨处蔓延的黑色经络,";噬灵粉的反噬三日前就该发作,你活不过今晚了。";红女弟子闻言突然剧烈挣扎,却在看到李长风掌心悬浮的纯净星屑时僵住。
何悦将半枚青铜齿轮按进阵眼,整个星图开始逆向旋转。
李长风抓住红女弟子手腕,星屑顺着黑色经络逆流而上,竟将噬灵粉尽数吸出。";为什么...";红女弟子跌坐在地,看着掌心血污逐渐褪成淡金。
";玄铁盟工坊的防御阵留有当年七十二地煞锁灵纹。";李长风将净化后的星屑注入胚胎,霞光中逐渐显出剑形轮廓,";你在修补时改动的第三处阵眼,恰好激活了封存的净化阵。";
正午时分,剑胚成形的刹那突然引动天象异变。
李长风还未来得及抓住悬浮的法宝,工坊屋顶就被狂暴的灵气掀开。
七道黑袍人影踏着青铜罗盘从天而降,为首者袖口金线绣着的";白";字在阳光下格外刺眼。
古工匠的机械臂突然炸成碎片,露出里面暗藏的血色符咒。
老人踉跄着撞向千机鼎,鼎身裂痕中渗出粘稠黑血:";白崇山你...";话音未落,悬在半空的剑胚突然调转剑尖,直指东南方三百里外的天工阁主楼。
白袍人手中罗盘爆出刺目强光,李长风却看到何悦藏在身后的左手正捏着半枚青铜齿轮——那正是昨夜她借口修补西墙时,从古工匠工具箱最底层取走的物件。
剑鸣声响彻云霄的刹那,三百里外突然传来地动山摇的崩塌声,某种沉睡百年的古老气息正从地脉深处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