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楼内。
牛五正在跟几位赌客和嫖客吹着牛逼。
“你们是不知道啊,刚才我遇到了谁。”
牛五说着,但眼睛紧盯着其中一位嫖客怀里抱着的美女,兴许是视线太过明显。
美女微微皱起眉头,但也不敢露出嫌弃的表情,毕竟是吃这碗饭的,只能接受牛五好涩的目光。
“喂喂喂,眼睛往哪瞟呢?再看挖你眼睛,有钱就自己点去。”
嫖客不怀好意的说着,脑袋往美女的身上蹭了蹭,闻了闻胭脂味,眼睛则还是藐视着牛五,挑衅拉满了。
牛五则不在意,其实心底则是想着,老子刚才活了一条命,刀魔手下都能活着,还能在意你这个小赤佬,爷爷不跟孙子斗,丢份。
“刀魔,刀魔见过吗?就在刚才云烟城北街。”
“别开玩笑了,吹牛也不打草稿。”一位赌客不屑的说着,这种吹牛的人多了,什么碰见刀魔,上一个还说剑仙在这里坐着呢,到头来谁信啊。
“儿蒙爹,赌吗?”
牛五说着,他挺着胸,仿佛站到了道德制高点,此刻死里逃生回来,让他像是变了一个人,如果刚才说话的是一个女人,他都可能将对方就地正法,但他也只敢想想,他看到对方比自己健壮的身躯,也不敢回对方话。
“刚才刀魔冲我都拔刀了。”
“停停停,没完没了了是吧。”
“我没骗人。”
“你说没骗就没骗,那刀魔为什么砍你。”
“因,因为泡妞。”
整个大厅内的所有人都乐了,刀魔因为一个人泡妞,就拿刀砍人,对方现在可是有接任天下第一魔的势头,并且传闻对方是个老头,就这还能去当打击流氓的好人。
连刚才坐在嫖客腿上的美女都掩嘴轻笑,眼中的轻蔑更加藏不住的看向牛五。
“你,你们。”
“你们大家不要笑话牛五了,多老实一个人,是不是啊。”
一道沧桑感的声音传来,嬉笑声都停了下来,每个人都郑重的看向那人。
“鬼爷好。”
“哈哈,你好你好,不过刚才你说什么,刀魔,详细说说。”
这人正是林鬼,没人知道他从哪里来,只知道附近的人都在他手里吃过亏,并且手底下有不知多少人命,官府也不会拿他过问,当然,必要的时候,他还是会躲着官府。
“鬼爷,您客气了。”
牛五这次详细的把事情一说,可他这一说,倒像是真的了,包括刀魔拔刀杀人,那不会真的是仙人吧。
他们联想到刚才发出的巨响,虽然有轰雷之声,但谁也不想触这个霉头,毕竟来这嫖的都是为了个乐子,来这赌的也不想扯这老天爷的威风,万一手气差,真遭雷劈了呢。
“嗯,我知道了,这家伙泡妞,来个人抽他一顿。”
“鬼,鬼爷。”
“我都要抽你,还是这么贱啊,哈哈哈,真好啊,把他往死里打。”
从周围站起两名壮汉,并且他们的胳膊都有一道刺青,是一把尖刀模样旁边缠绕着一条毒蛇的模样。
“我错了,鬼爷,我。”
牛五被两名壮汉往死里打,求饶声不停,刚才冲牛五表示不屑的美女,眼里流露出一丝戏谑,她现在觉得自己坐在这个男人腿上越来越恶心,她想去靠着那位鬼爷,说不定之后就能成为富太太了。
可等着她的,只是屁股上被掐了一把。
“老鬼,动动就行了,小角色就这样。”
“听到刚才千哥发话了吗,毒牛,毒马,就这样吧。”
林鬼对这两名壮汉吩咐了一声。
毒牛,毒马停下了动作,而牛五则像一只死狗一样趴在地上,他全身都疼。
他心里把林鬼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个遍,而他现在只能讨好般的看向林鬼。
“谢谢鬼爷,谢谢鬼爷。”
“真贱啊,不过我喜欢,要不跟我混吧,当个狗腿子,多好啊。”
林鬼随意的说了一句,就像是他根本不在乎刚才让人揍了牛五一样。
牛五听到这话,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次是遇上贵人了。
“多谢鬼爷,我以后就跟鬼爷混了。”
千哥坐在椅子上,他知道林鬼拉一个墙头草,什么用处都没有,那他肯定是有其他想法,只是自己揣测不出来,只是说看到刀魔,这种新闻,难道林鬼想要拉拢刀魔。
千哥搂着美女的腰,使劲的掐了掐。
美女发出好听的娇喘。
“小贱货,刚才是不是想傍上林鬼,我就喜欢你这骚劲,去上房,我先磨磨你。”
千哥说着,美女的脸上还是笑脸相迎,她看出来了,这千哥可能和林鬼一伙的,这林鬼在这里闹事,都没惊动老板,说明这关系肯定硬,伺候谁不是伺候,今天就是把握机会。
千哥心里一片冷静,他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牛五和林鬼,这一刻,他感觉自己之后会错过什么,但感受一下手里的柔软。
管他呢,苦了自己都不能苦了下面的小兄弟。
千哥搂着美女去上了房。
林鬼则依然在大厅里坐着。
四周的嘈杂声响起。
“买定离手,买定离手。”
“大大,小。”
“这把肯定春天啊。”
“嘿嘿,你快点啊,你都快没钱了吧,要不去赊账吧。”
而这时,林鬼看到老鸨杜鹃领着一位全身湿透的少女过来。
“鬼爷,这位是新来,还是个雏,孝敬您的。”
林鬼看向凌婉清,但他注意到牛五见了鬼一样的表情。
“她,她。”
林鬼用手使劲拍了牛五的后脑勺。
“见个女的,就兴奋,哈气狗转世是吧。”
他注意到牛五的不对劲,如果这女人就是刀魔跟踪的,那么现在她到这里来,刀魔也会跟来。
那自己现在该怎么办呢。
牛五被拍了一下后脑勺,他知道刚才想说什么已经被林鬼知道,像是这种爷字辈的家伙,还如此年轻,本事一定不小,不过,如果让刀魔碰上鬼爷,说不定,能给自己报仇,把这该死的林鬼杀了。
“杜姨,从哪拐卖的良家啊,妆都花了。”
凌婉清看到林鬼不怀好意的在自己身上乱瞟,可是她感觉林鬼身上没有好涩的调侃,更像是审视自己。
杜鹃则是嘻嘻哈哈的打趣。
“这姑娘啊,家里父亲没了,需要钱安葬,这不就来这里了,今天想着鬼爷来,不是孝敬您老人家吗?您瞧瞧,这屁股蛋,这小脸收拾收拾,个顶个的漂亮。”
林鬼也嘻嘻哈哈,突然他停止了笑容。
“你这个老鸨,是想坏我运气是吧。”
杜鹃脸也冷了下来。
“鬼爷,怎么会呢,今天。”
林鬼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直接一脚将老鸨踹倒在地,他也在乎打不打这青楼老板的脸。
“弄个丧门星过来,我看你是找死,让这妞,从哪来滚哪去,我看着晦气。”
“滚!”
林鬼冲着凌婉清喊道。
凌婉清吓了一跳,她呆愣在原地,而当她看到从楼上下来五六个大汉,以及刚才打过架的毒牛,毒马站起,也知道了事情不好。
她逃似的离开这个地方。
不知道因为什么,她心里觉得有些痛快,不必将自己的清白交给一位陌生男子,但林鬼的话也刺激着她。
是啊,她就是个丧门星,小弟没有消息,娘也死了,爹也死了,还没钱安葬。
她是一个人了,只有自己一个人。
凌婉清离开青楼。
林鬼让毒牛将老鸨提起,向着二楼走去。
老鸨用恶毒的眼光看向林鬼,林鬼脸上则还是嘻嘻哈哈,仿佛对刚才的事根本不在意。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知道啊,见你老板啊。”
老鸨的心里不免得一沉,在人家的场合打人家的人,这不是打对方的脸吗?现在还要去找人家。
“呵呵,我就是想让你知道,有些人啊,你是真惹不起,你还真别不信,宰了你,到时候他都得认,一个老鸨,跟我装上了。”
林鬼目光幽幽的看向老鸨。
老鸨仿佛衣服被扒光了一样,觉得自己此时任何想法都被对方知道,下意识就别过视线,气势一下子就输了一头。
“方老板,在吗?你这楼里招的都是什么人啊?连丧门星都敢招妓。”
方正额头上出现两条青筋,但脸上还是露出笑容。
“这不都是杜鹃的错吗,之前都是我没调教好。”
方正露出恶狠狠的眼神死死盯住杜鹃,杜鹃只得低下头。
“行,那就今天也是给方老板的面子,给我再找两个漂亮的小姐,顺便我这俩兄弟也伺候好了,今天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方正点点头,看到毒牛将老鸨扔在地板上,这一下摔得不算轻。
杜鹃拍了拍身上,赔着笑脸。
“鬼爷,我这就给您挑几个漂亮的。”
林鬼哼了一声,大步流星的离开这间屋子,向着上方走去,而他的心里也知道方正不会这么大度,方正这人他也知道什么货色。
好人能把自己老婆卖进窑子吗?
而自己现在就去上房照顾照顾自己的小兄弟,对于方正之后做的事,他暂时不会和自己翻脸,请自己来的事,还没解决,没到动手那一步。
另一边,凌婉清落寞地走在青石板路上,她觉得自己很可悲,也很可笑,自己为什么要自讨苦吃,一丝丝恶意在心中产生。
她想要报复那个刚才侮辱的自己,她想要让那位害她父亲失去性命的人偿命,这种可怕的想法在她心里滋生。
但她只是叹了一口气。
报复之后,又如何呢?
又如何呢?
在远处,严生已经用绷带处理好自己的伤口,只是天空中下起的点点小雨滴在伤口上,还是让他疼的紧。
他看向落寞的走在路上的凌婉清,也看到她被从青楼里赶出来,这天空的小雨仿佛在为她哭泣一般。
就这么一路跟着凌婉清,严生来到她的家中,看到了那具男尸,也看到凌婉清跪在男尸前面,想要哭诉什么,但却露出个笑容。
这个笑容狠狠地扎进严生的心。
无奈,痛苦,故作坚强。
以前听那些话本故事,说什么窦娥冤,还有赤狐怨,说得仿佛悲天悯人一样,可从别人口中得知,和亲眼见到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就这么一直到中午,天空逐渐放晴。
本是雨过天晴日,但严生闻到了尸体有一丝发霉的味道。
周围的街坊邻居也闻到了,之后就是一顿扯皮,估计早上凌婉清出去卖身的事情,他们也清楚。
仇恨都是带有阶级性质的。
但同阶级的人也会互相仇恨。
到落难之时,无人伸手帮助。
锦上添花,雪中送炭。
落井下石,断子绝孙。
严生的心里多出一丝阴霾,他看到凌婉清没有被煞气与怨气侵染,而是一一道歉,如果凌婉清痛骂他们,会如何呢?
或许只有被打吧,毕竟早晨淋了雨,现在身体正是脆弱的时候。
凌婉清送走邻居,一个人默默垂泪,她重新站在黄镜前,画起妆容,此刻她眼中的哀怨到了掩饰不住的程度,但她还是想让自己笑起来,毕竟如果不好看,是没人买自己的。
她想到那些青楼的小姐,她们漂漂亮亮的依偎在那些男人身旁,或许之前她们也和自己一样,也或许不会,摇摇头,不再胡思乱想。
严生坐在房顶,看着放晴的天空,等待着她之后的行动。
众生苦,众生苦。
苦海无涯,苦海无涯。
凌婉清收敛妆容后,重新迈步出门,只是双腿有些无力,身体有些发热,兴许是昨晚在外面吹了一晚夜风,今早又淋了雨。
这一整个下午,严生都陪着她在这座云烟城四处游荡。
如果说刀魔陪一位叫卖的妓女一下午,没人会相信,在他们的眼中,只认为刀魔会强碱妓女,兴致没了,就直接杀了。
再联想那些话本,以及说书人还有那些民间传闻,吃两脚羊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一下午,从午时到黄昏,凌婉清的声音已经有些沙哑,周围的人并没有用另类的眼光看待她,因为像她这样的苦命人不只一个,只不过那些熟客都没多少钱去青楼,只是去白房子,约定成俗好一个价格,去发泄欲望。
严生对于这座美丽的城市彻底改观。
烟雨朦胧漫江南,一盏青灯映月明。
夜幕降临,这一天,除了严生,没有人知道凌婉清遭了多少白眼。
凌婉清走在街上,看到一个小孩子奔跑的匆忙撞到了自己。
“对不起,姐姐。”
凌婉清说,“没事,没事,你受伤没有啊。”
“小妹,你跑慢一些。”
后面的一位少年在后面紧跟着,他正好瞧见了凌婉清,但没多说什么,只是拉着小妹往别处走。
凌婉清想要叹了一口气,但没有,她听说这样,会让自己的生气流散,以前老一辈都这么说,那自己现在如此境地,连叹口气的权利都没有吗?
严生一直注视着一幕,他的视线扫过少年,发现对方只是一个普通人,还有那个小女孩,也一样,并不是那群修行者变化过来。
他的心弦现在一直处于紧绷状态,在杀死那些修行者之后,他知道肯定会有后续的麻烦,总不可能就趁这个时机,有人去扫了整座长胆山吧。
夜,凌婉清回到家中,看到门口被写了一个大大的“死”字,心里不免得一沉。
她向四周看了看,周围并没有人,是谁写的呢?
严生也跟着站在房顶,一席黑蓑,让他更好的融入夜色,只是夜晚有些微凉,让他身上受到的伤口丝丝作痛。
他看到凌婉清哀怨的样子,在黄镜前,默默的垂泣,夜色照在这一席青衣。
她已经一天一夜没有休息了,此时她的身体已经非常疲惫,全身都因为寒冷让她浑身颤抖。
她不敢让自己睡着,她觉得,自己这么一睡,也可能直接死去。
严生进行着细微的吐息,每一次都争取让自己身上暖和一些,只是月光寒冷,尤其是刚下过小雨与薄雾。
在这一夜,严生看了凌婉清这一晚,这是他们度过的第一晚,一位是丧门星,另一位则是刀魔。
清晨,微微的薄雾笼罩着整座云烟城。
凌婉清的眼睛发红,显然哭了一夜,她的身体微微颤抖,仿佛感受不到温度,甚至有些微微发烫。
她看着这诗情画意的古城,嘴角有一丝苦笑,她走出家门,不敢回头看自己的父亲。
严生稍显稚嫩的面庞皱起眉头,他不清楚经历过这种挫折的她,要去哪里,只是跳到凌婉清的家中。
对凌婉清父亲的尸体,说了些什么,又扣了四个头。
严生跟在凌婉清身后,一直到拱桥之上。
看着凌婉清那绝望的眼神,双手握住栏杆,从桥上跌倒下去。
凌婉清落下的那一刻,只是觉得。
解脱了,可是手好像被什么拉住了。
她最后只是看到一个稍显稚嫩的脸庞,他好像说着什么。
严生用右手使劲拉住凌婉清,但他身上的伤口开始作痛,自己也饿了一天,身体也受了寒。
就这样,严生也从桥上跃下,只是在坠落到河里的过程,用身体抱住凌婉清。
落入河里的那一刻,全身都像是置身于冰天雪地内,任何细微的行动,都牵扯到他身体的伤势,而身上还穿着锁子甲,身上的布包里还有自己的刀。
严生只得暂时放手,任凭凌婉清沉入河底。
趁这个过程,严生将身上的所有负重全部脱下。
严生潜入河中,看到那位面色发白的少女,用手将对方拖起,在内心里他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此刻他只有一个想法。
活下去。
严生将凌婉清拖起,一直游到河岸。
他此时已经累的精疲力尽,但时间不可能等人,他忙不迭的去探着凌婉清的鼻息,用耳朵贴在凌婉清的胸口,听着对方的心跳。
呛水了。
严生将凌婉清的衣服解开,尽量呈一个比较放松的姿势,捏住她的鼻子,用嘴对嘴,进行人工呼吸,接着又按住她的腹部。
每一次都做得十分标准,这些都是爷爷教给他的,此刻确实派上了用处。
就这么一直,在第十次人工呼吸的时候,凌婉清咳出几口水,她睁开眼睛,但她眼前一片朦胧。
“我死了吗?”
严生有些被气笑了。
“你没死,至少你不应该去死。”
“活着,记住,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凌婉清似乎没听到后面的话,就昏迷了过去。
严生有些后怕,不会刚救上来,就昏死过去。
他摸了摸对方的脸,烫的吓人,一会可能就会失温了。
严生进行吐纳,让气流通自己的全身,他背上凌婉清,大步向她的家跑去。
沿着青石板路,有几声鸡鸣开始报早,人们开始一天的生活。
这一天,有希望,有绝望。
也有悲欢离合。
但严生则没有在乎那些。
她将凌婉清的衣服脱下,用布将她的身体尽量擦干,并将她安置进暖和的被窝。
他这时候还没有注意到身上的伤口又渗出丝丝血液,但他的头还是抵在凌婉清的额头。
“太烫了,得需要退烧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