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姜风璂就因为在江南,苏闲止一事,一直耿耿于怀始终放不下。
哪怕那个时候,嬴霍江道出了事情的本质,作为一个外人,她们帮再多的忙也是无力回天。
姜风璂后来明白这个道理,可她心里还是总堵着气。
是在和那些“施暴者”赌气、和那些“同谋者”赌气、和那些“旁观者”赌气。
和自己赌气,也是和嬴霍江赌气。
总之,就是气不打一处来,她很是愤懑,但又实在不知该如何发泄和解决。
就只好暂时先默默压在心底,不让它显露出来。
可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想来,这应该姜风璂与嬴霍江的观念,“第一次”产生比较大的分歧。
她回想起那时两人在金兰台等待时,自己被他们一阵刁难,嬴霍江很是果断地反击,也没有了解情况,没有丝毫犹豫便给了那人教训,颇有种“帮亲不帮理”的气势。
而就在大概一周前,已经到中原地界的时候,姜风璂和嬴霍江又因为一件“小事”,再次发生了矛盾。
姜风璂想了想,其实最主要的,还是归咎于之前的事情没有彻底释怀,所以那时情绪突然上涌,便一时没忍住,和嬴霍江发了脾气。
自己语气很凶,可是嬴霍江却什么也没说,就只是那么静静地深深望着自己。
什么话也没说。
可是,嬴霍江神色中,那隐隐的委屈和有些心痛的感觉,还是触碰到姜风璂内心深处的那根暗暗颤动的心弦。
见到她如此眼神,想到两人第一次在自己屋内,听了嬴霍江倾诉的那些话,姜风璂是这样安慰的,她很是心疼的语气道:
你也会委屈。
而嬴霍江那熟悉的目光再次落在自己的双眸中,姜风璂那一刻回过神来才发现,竟是回旋镖一般,打在了自己身上。
————
姜风璂和嬴霍江两人住在相邻的客房,姬漓愿则是住在她们对面。
一路风尘,赶到能落脚的客栈时,也已是傍晚。
姜风璂是爱干净的,那天风沙有些大,粘的衣服上脸上都是灰尘,弄得自己很不舒服。
来不及吃饭,她便先急急忙忙去洗个热水澡。
姜风璂进门时,竟是给门留了个缝隙,没有关严。不过也是她太着急。
嬴霍江看见后,便随手将门关了起来。
自己自然而然就进了屋内,她已觉两人很是熟悉,不必如此介怀和存有距离感。
虽说姜风璂也是这样想,可嬴霍江的举动,还是让她有些不舒服。
“唰啦唰啦————”。
里屋内那一处屏风后,便是姜风璂隐隐约约的身影。
嬴霍江轻轻瞥了眼,便赶紧撤回了目光。
转眼看到她放在一旁架子上的脏衣服,本想悄摸声息地拿走,帮她洗了。
却是没想,双手刚要去触碰那衣服,只听屏风后的人警惕一声。
“别动!”
姜风璂停了动作,隔着屏风,循着声响望了过去。
可是自己这边水汽过浓,身影很是模糊,只大概看得出,应该是女子的身形。
姜风璂想着,会不会是客栈哪个来清洁卫生的姑娘,于是轻缓了语气,试探一声问道:
“那个......是谁?”
嬴霍江眼神没看向屏风,静静呆在原地,止了动作,温柔答道:
“风璂,是我。”
她一开口,姜风璂便立刻睁大了双眼,神色急切慌张,甚至怒意上涌:
“!!!!!!!!!!!!”。
姜风璂猛地从水中离身,从屏风后赶出来,顺过那新备的衣服,只慌乱地随意搭在身上,一秒也不愿耽误便赶过去。
毕竟她也不用担心嬴霍江会像自己一样粗心大意,给门留个缝。她毫无疑问是会关门的。
嬴霍江听见动静,很是乖巧地转过去头。
姜风璂怒道一声:
“阿江你为什么要动我的衣服!?”
嬴霍江听出她的怒意,有些委屈地耐心解释道:
“你还没吃饭,我怕你会先洗衣服再吃,就想帮你洗了。”
“我们奔劳一天,你还没怎么吃东西,对胃不好。”
姜风璂见她这般,又信又疑地道:
“真的吗?”
只是如此?
姜风璂当然知道她说的这些话是真心的。
可如果隐瞒了“别心”,虽没有说谎,但还是让人气愤。
姜风璂想起离开江南的前两个晚上,自己喝醉被嬴霍江抱回客栈后,她并没有离开。
自己虽是喝醉,但尚有一丝意识。她在嬴霍江不注意时,眼神不经意瞥到她在看着躺在床上的自己。
她眼神的意味并无不妥和逾矩。
只是瞧着,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姜风璂趁她和自己对视前,继续装着闭眼,很快便睡了过去。
嬴霍江此时轻轻点头一声道:“嗯”。
姜风璂见嬴霍江不肯看自己,以为她是心虚,便有些命令的语气怒声一句:
“阿江你看着我!”
嬴霍江似是犹豫:“风璂我......”。
姜风璂重复一句怒道:“阿江你看着我的眼睛!”
嬴霍江见她怒意亦是收不住,便只好小心翼翼地寻向她的眼睛,努力控制自己不去看其他地方。
姜风璂:“......”。
嬴霍江:“......”。
姜风璂满眼的怒意,更显的嬴霍江的温柔很是让人心疼。
她此刻竟是有些不知该质问她什么。
站在什么立场?
又一什么样的身份?
忽而江南的回忆上涌,姜风璂发泄一句道:
“阿江,我们还没有那么熟!”
她语气有些冲,但让嬴霍江难过心痛的不是她的语气,而是她的一字一句。
嬴霍江愣在了原地,就这么默默地凝望着她的眼睛。
什么话也没说得出口。
不多时,姜风璂竟是看到,她眼中的泪光已是承载不住满心的委屈。
姜风璂倏地轻轻皱了下眉头,她很是熟悉这般眼神,再次被灼烧到,她带着内疚先转过了头,看向一边。
冷静一会儿,方见姜风璂开口冷漠一声道:
“阿江,谢谢你。”
“不过还是请你先出去吧。”
“我,不需要。”
————
姬漓愿下了马车,近身来到同样独自一人的嬴霍江旁边,见她眉目间满是无奈和不知所措,不禁打趣般柔媚一声,挑着眉头对她道:
“是不是很伤心?”
嬴霍江一直从姜风璂离开时,便一直冷着脸到现在。
“.......”。嬴霍江只是余光稍稍与姬漓愿对视一眼,很快便撤去了目光,一语不发。
其实姬漓愿知道,不管是不是因为和姜风璂吵架,只要她们两个人单独相处时,嬴霍江都很少舍得留个笑意给自己。
不过好在,姬漓愿通情达理,她并不在意。
毕竟认识了这么久,自天庭至地府,从天上到人间,姬漓愿始终知道,嬴霍江是个面冷心热的人。
多少年的友情,她们还是会宽容对方的。
照嬴霍江这分寸感极强的人,如果真的讨厌一个人,那么一定会离得远远的,看都不看一眼。
可她一直以来,都如此“惯”着自己,随自己去。如此,姬漓愿心中十分肯定,嬴霍江对自己绝对是有珍惜的。
起码,算不上讨厌。
又或者,嬴霍江对姬漓愿的感情,是复杂的。
一句话,很难道清。
嬴霍江如旧掏出几个沉甸甸的银子递给车夫,对他们做礼道:
“有劳车夫这一路上照顾我们。”
几人谢过拜别后,姬漓愿凑到她跟前,假装睁大眼睛惊讶道:
“华阳淮汉还真是大方,他给姜风璂了这么多银子。估摸着就给自己留了个宿膳和赶路的花销,其余的都给姜风璂了吧!”
她接着又一句:
“真没想到。还真有这么痴情的男子,肉麻假大空的话一点儿不屑于说,实打实的金银倒是一点儿不吝啬给。”
姬漓愿点了点头肯定道,回过身,猛地又是一个“机灵”闪入心。
她略带煽风点火的意味,唇角的弧度微微上挑,对嬴霍江柔媚道:
“华阳淮汉先我们回来十天,说是有急事,也不知道处理的怎么样了。紧跟着姜风璂就与你发了脾气,也马不停蹄地赶回去了。”
“你说,这说明什么?”
嬴霍江果断一句:
“说明姜风璂是真的想家了。”她如此肯定,像是非常确定般回道。
姬漓愿见她有意不想提华阳淮汉,知道她还是有些默默吃醋的,所以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自己点到为止,便也不再拿嬴霍江打趣,转了话题接道:
“也是啊,我们都出来一年多了。她其实不是个真的厌家的人。”
“准确来说,是个看似不得不‘逃离’,去寻找自由的人。”
姬漓愿顿了顿,神色温柔了些,也没有习惯性地柔媚,轻声道:
“那你呢,你会希望她去寻找‘自由’吗?”
姬漓愿从前很是肯定这个问题的答案,而如今经历这么多,她也不能十分确认,嬴霍江会回答“是”。
“自由”从来都是需要代价的。
她知道,嬴霍江不愿承担,也舍不得承担这样的代价。
姬漓愿见她双眸间的失落和怅惘,自己也是眉头跟着轻轻一皱,双唇轻启,话到嘴边,似想要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