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快到了头,公司越来越忙,温韶倪争了几个项目,都是和花城到市中心的辅路铺设有关。
需要占用的地是未被政府征用的村集体财产,温韶倪想赶在放假前协助地皮入市并购买确权。
今日约了村书记和主任来瀛御用饭谈事,但来的却是几个黑社会二流子。
“我也是闵村的说得上话的人,我叔伯晕车,来不了城里,所以托我们兄弟几个来和你们谈!”
说话的男人肥头大耳,额上有一道延伸至鬓角的刀疤,头发梳得油亮,脖挂金项链,黑西装内穿着红色花衬衫,显得皮肤更加黝黑。
他粗鲁地往饭桌最上位岔腿一坐,两个纹身小弟也跟着坐在一旁。
成思齐担忧地看了看温韶倪,温韶倪扬起唇角,笑着对男人道:“这种情况怎么不和我说一声呢?我可以在附近找个农家乐和叔聊聊的。”
“没事,我来也是一样聊的,上酒点菜吧!”男人大手一挥,豪迈道。
温韶倪心里懂了,人家这是不相信他们,怕被骗,所以派了几个混混来,温韶倪不难料到等会儿对方漫天要价的场面。
但她面上不显,吩咐成思齐让服务员上菜,她也带了两个人,除了成思齐还有一个男生小郑。
小郑理所应当地往男人身旁坐,男人却咧着嘴驱赶,“爷们坐这干嘛?这是倒酒的位子!”
“爷们才能陪几位哥喝酒啊!”小郑笑道。
男人眉头一皱,浑浊的眼睛看向温韶倪,“不是您要和我们谈事?”
这人一看便没什么好作风,温韶倪心里不悦。
“我来倒酒。”成思齐越过温韶倪,板着脸先坐了过去。
男人打量了成思齐一眼,笑得油腻。
饭局开始,酒刚下肚,那男人手便不规矩了,温韶倪看不下去,又不好太快撕破脸,只得拉开小姑娘,自己坐过去倒酒。
温韶倪不像成思齐老实,她时刻留意着男人的手,一要沾过来便不着痕迹地先躲开。
男人有些气,开始挑饭菜的毛病。
温韶倪笑,“山珍海味再好,吃多了也会腻。”说罢瞥了眼堆积如山的骨碟。
“你什么意思?说我吃太多了?”
“怎么会呢?您还可以再点些合胃口的?”温韶倪拿起菜单。
男人看着上面奢华的蓝鳍金枪鱼刺身和大响螺,眼睛一阵放光,他清了清嗓子,看向身旁的小弟,“你还没吃饱吧?再点些,我去个厕所!”
男人挺着大肚子出了包厢,温韶倪顿时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她知道今天应该谈不了什么了。
“小齐,我明天上午有空吗?”
“有的。”成思齐看了眼日程,“十点半后才有会议。”
“明天早上我们进村一趟。”
“好的。”
三人商议着,男人过了老半天才回来,突然跟换了个人般,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他可以说是卑躬屈膝地跑了过来,对着温韶倪点头哈腰,“哎呦!温经理,太感谢您的招待了!这地的事我已经看到你们的诚意了,回去就让我叔伯们放心卖!”
啊?温韶倪和身边的两个年轻人面面相觑,原来那个人掉厕所里去了?
男人头冒冷汗,殷勤鞠着躬,“我们都吃饱了!这就先回去了,明天让我叔联系您哈!”
说完便拉着两个小弟老鼠逃窜般出了包厢。
“哦,好,行……”温韶倪还没反应过来,怔忪地连声应好。
她不知道的是,男人出去的十几分钟里遇到了沈亦迟。
沈亦迟站在走廊,背靠革丝壁纸,朝大腹便便的男人伸出两根长指,示意他过来。
金色的壁灯映在幽深狡黠的暗眸里,男人看一眼便汗毛飞竖。
“老孙,最近混得不错呀,都能来酒家吃饭了?”沈亦迟笑,看起来却阴森可怖。
沈亦迟认识这男人,很早以前是他的打手,属于底层最不老实的那种,后来惹了事被逐出金曜,从此销声匿迹。
老孙咬着牙,拖着颤栗酸软的腿走近,顶着沈亦迟视线的刀疤变得又痒又疼。
“怎么不叫大哥?对我老婆有兴趣?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依旧这么有想法啊?”沈亦迟笑得森冷。
老孙瞪大眼,难以置信地开口,“大哥!您……您老婆?那丫头片子……不、不是!那温经理是您老婆?”
沈亦迟扇了他一耳光,“昂,你tm惊讶什么?只许你想着老牛吃嫩草?她怎么不能是我老婆?”
老孙差点跪下了,“不是,大哥!我的意思是我没想到太太这么……低、低调!”
“老子就喜欢自食其力的女人!”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您放心,太太要的地我知道怎么做了!”
“记得保密,你这只手我就先替你留着了。”
……
温韶倪顺利完成了辅路的购地项目,春节也马上就到了,老宅照例要举办家族聚会,沈廷远让温韶倪全权准备午宴。
温韶倪这次有了经验,问清了邀请人员,沈廷远给了她一份名单,“这些都是需要经常走动的亲戚,趁这次机会打好关系,以后年节也要多走动。”
温韶倪接过厚厚的名单,上面不止有人名,还有照片和大概的资料。
温韶倪眼前一亮,有了这册子瞬间信心倍增。
沈廷远说:“过完年前我都在老宅住,你有事就来问。”
“好!”温韶倪抱着册子出了书房,她马不停蹄去找裕妈。
一老一少坐在饭厅根据各家亲戚的忌口,商量午宴的菜色,裕妈还帮温韶倪认册子上的人,温韶倪用心记着,她喜欢为这个家做些事……
午宴那天和五年前一样热闹,宴会厅喧闹的人群依旧是阴盛阳衰,男女比例严重失衡。
温韶倪给颂颂梳了个偏分,穿上一身米白色的羊绒西服,系着条红蓝白相间的斜条纹领带,像个粉雕玉琢的娃娃,下楼时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作为罕见的男丁,还是本家唯一的新生代,所有人趋之若鹜,纷纷拥过来争抢着调笑讨好,温韶倪被挤出儿子身边,连颂颂在哪都看不见。
最后还是胖乎乎的小姑婆凭超强臂力,将颂颂托举出了人群,朝花园走去,一群年轻人跟了出去,剩下两个老姑婆互相攀着闲聊。
“成一年冇见,颂仔生得更像阿迟了!”
“似老豆先好啊,我哋沈家个个都又俊又靓。”二姑婆得意道,余光突然瞥见了温韶倪。
温韶倪穿着一身淡蓝色的套装,气质温婉,身上虽然没什么首饰,但衣服的材质一看便是高级货。
二姑婆不禁好奇问:“你是谁啊?怎么咁面生?”
温韶倪有些尴尬,笑道:“二姑婆,我是阿迟的太太,温韶倪。”
“哦~记起来了!”二姑转向三姑婆,手指颤颤巍巍,两人张着嘴齐声说,“就系那个出国留学的!”
“留学返嚟喇?”
“嗯,是呀。”温韶倪点头,又笑着招呼,“几位姑婆过来喝茶。”
“好哇!现在都是大姑娘了,之前见还像学生妹一样,卜卜脆……”
三姑婆嫌弃打断,“现在也还卜卜脆,水灵灵嘛!”
温韶倪笑着给老人泡茶,温韶倪这会儿开始感谢沈廷远让她学茶道了。
她的手指修长柔软,进修过后动作文雅了许多,扎着低马尾,安安静静的侧脸,看起来甚是赏心悦目。
姑婆们在长沙发坐着,骨碌碌转的眼睛都盯着温韶倪瞧。
“素香怎么没来啊?”二姑婆问,素香是沈奶奶的名字。
温韶倪回道:“奶奶年纪大了,腿风湿痛又严重,所以今年就不过来了,过年我和阿迟去陪奶奶几天。”
“哦,素香应该有九十了吧?”
“九十二了。”
温韶倪陪着姑婆聊了几句,照顾周到了,才起身去厨房查看。
女孩一走,二姑婆便拉了拉三姑婆的皮草袖子,言语间的笑意消散无烟,
“养得仲真系好啊!皮肤又白又滑,边度仲有乡下土妹仔嘅样吖,哩只凤凰真系给她做稳了!”
跑来找妈妈的颂颂正正好听到了这番取笑话……